国庆节的清晨,阳光温和地照耀着百废待兴的朱家村,村里掀起了盖房子的热潮,何梅和朱爱明两人也把房子承包给了工程队。两人清闲不少,站在村头正在小声地讨论着秦同华的前途,孝敬朱双全这么多年他始终得不到朱双全的真传。
突然,院前的大黑狗和小黑狗朝村口方向奔去。一个瘦高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往村头走来。“来贵,你不是说国庆节不回来了吗?”何梅一眼认出了孙子,又惊又喜地问。
一个月时间不见,经历军训的来贵变得面色黝黑,个子似乎长高了些。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忧郁了,脸上神采飞扬,他道出了自己回来拜师学艺的想法。
“你找朱双全?”朱爱明疑惑地问,他眼看着面前的来贵,似乎变得不认识。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孙子会找朱双全学艺。
何梅知道朱双全肯定不会收他为徒,阻止不住,她便让朱爱明电话秦同华。秦同华一听便乐得止不住笑,说:“一个大学生回来学木匠,倒不如我初中生学木匠。”
不一会,秦同华走到村头,一看来贵根本就是不做木工的料,一副书呆子相,白面书生,他心里就暗自发笑。不过,他还是带着来贵向朱双全家走去,大黑狗和小黑狗跟随其后。一路上,他只有一句话:“来贵,你死了那条心吧!”
等秦同华带着来贵到了朱双全家院子里的时候,朱双全还是专心地琢磨着他的手艺。向来师傅选徒弟都是精挑细选,而且还得摆出一副架势。他让秦同华给来贵倒杯茶,稍等片刻。
来贵只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一句话也不打扰朱双全。朱双全雕刻了足足一刻钟,才将手里的木头放在一边,端起了手边的紫茶壶喝了几口,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来贵,缓缓地问:“你是来学艺的?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来贵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回答。
“年轻人,我还是劝你,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不是做跟风的工作。”朱双全倒是一句中的。来贵看到火热的木工兴起就决定拜师学艺。
关于朱双全找继承人的事情,只能慢慢寻找,这个不关学历,而是有关潜力的问题。其实,朱双全心里有底,就是将继承人定为自己的孙子。自己多年的手艺和制作秘诀还是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像是给他们一个铁饭碗。一技在身,走遍天下无敌手。假使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孙子,他也许真的就答应了。可惜他的孙子朱继承一直在外迟迟不回。
来贵站立了很久,朱双全还是琢磨自己的东西,秦同华知道师傅的脾气,只好强行带来贵走开。当来贵垂头丧气地回来的时候,何梅和朱爱明见着他都没说话,让他好好想想自己未来适合做什么。当初千辛万苦考上大学,目的就是要留在城里找个体面的工作,吃上皇粮。
晚上从镇上回来的大宝一听来贵要学木匠,便大发雷霆,他坚决不允许。他这辈子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这个儿子来贵了。来贵只是无心地听着,他本想大学毕业就回村和奶奶在一起,并不想留在城里。只是回村,他必须要找到自己的工作而已。一连几天,何梅和朱爱明苦口婆心地劝来贵还是死了那条心。但是来贵还是沉默不语。
一晃,国庆假期结束。一早,东方的美女峰还在沉睡之中,太阳还在山的那边,何梅和朱爱明将来贵送到村头的大巴上,目送大巴远去,大黑狗和小黑狗送行还没回来。
忽然,从村口方向来了一辆白色的中型面包车,车窗是半开着的。何梅突然听见有人喊大宝的妈,可是何梅和朱爱明半天也没认出来。可是车中坐着一个年轻人,年龄与来贵相仿,额头光亮,圆头板寸,活像一个小双全。这时,何梅猜他是朱双全多年在外的孙儿。
那辆面包车停了下来,几人寒暄了几句,随后那辆面包车又朝村里开去。没几分钟,面包车上的人已经搬运行李进了院子,朱双全家的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坐在院子里歇息的朱双全,看到孙子小双全已长大,喜出望外,激动地双手发抖。他急速地走上前去,抱住了他,双眼模糊,两行眼泪直线流了下来。
顿时周围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过了好久,他终于松开了双手,欣慰地说:“孙子,你终于想明白回来了!”小双全那透亮的眼睛注视着朱双全那张沧桑的脸,点点头,用手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泪水。突然,朱双全感觉腿脚不灵,小双全眼疾手快,扶着他慢慢回到椅子上,跪拜在他的面前。
“免礼,免礼!你我是师徒,也是祖孙。”朱双全连忙将其扶了起来。阳光照着他那张沧桑的脸,舒展着欣慰的笑容,此时像及了一个孩子。不过朱双全真的老了,七十多岁的朱双全已经须发皆白了,但是头发倒不稀疏,戴着一副金边老古董圆框眼镜,透露出他那光亮的眼神,还是久久凝视着小双全。朱双全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从前的自己。此后,他再也不为找继承人发愁啦!他将一心一意,手把手地教小双全从头学起,至少他相信他的绝活将在乡村振兴中复活,成为物质文化的瑰宝!
在场的人都称赞朱双全有个福气的孙子!只是秦同华心里一直对做朱双全的继承人抱有幻想,他认为一直找不到继承人的朱双全迫不得已的时候会把这个位置给他。此时,曾经那个幻想像是进入了一个失重的空间,完全没有方向。但是他也只好随着众人应和着。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刚到山边的时候,秦同华就回到了村头,大宝一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猜到了八九分,笑着说:“大哥,这下你死了这条心了吧!”大宝见他闷闷不乐,一声不吭,便递给他一支烟,他靠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抽起来,每吸一口都似乎很艰难,吸在嘴里,拔不动。
“哎,让你儿子也死了那条心吧!”何梅看着惆怅难解的秦同华对大宝说。她立即电话来贵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让他安心学好自己的专业。
来贵刚到学校宿舍,接到电话后,“嗯”了一声,便瘫软在床上,然后狂笑起来,他才认识到了自己荒唐的行为多么可笑。
等秦同华抽完了烟后,何梅给他递上一杯茶,劝他继续去刘建红的工地干活,等到秦家村拆迁补偿后再做打算。秦同华默认了她的想法。
这时,大宝家的电话铃响了。何梅连忙拿起话筒,一听原来刘建红开车到村口。几个人感到很惊讶,立刻跑出院子迎接。大黑狗和小黑狗也跑了出去。
不一会,一辆黑色的豪车慢慢驶入村头,两边的节能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只见刘建红一个人坐在车内,便问起原因。不料,刘建红长叹了一口气,道出了原委。原来,前几天他带出去的两个人腰严重受伤,他给了一些补偿,亲自把他们送了回来,顺便到朱家村找两个人。
何梅立马安慰道:“刚好秦同华可以去。”没料,刘建红一听,看着两鬓白发的秦同华,委婉地说,工地上的体力活一般过了五十岁的人都吃不消了,还是让他继续跟朱双全后面做木工。秦同华心里一咯噔,沉默不语,何梅便赶紧招呼他进屋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