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曈望着桌上稠如浆白如水的粥,一时无语。
“别忘了你还有伤在身。”白彻将那碗粥推了过去。
林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白彻,“你把那个叫做伤口?”
明明出血量只有寥寥几滴,半个小时后就只剩一个极小的红点。
白彻加重语气,指着那碗,“我说是就是。你的晚饭只有这碗粥。”
林曈半眯起眼睛,她知道白彻想干什么。“行,我吃。”
白彻亲眼见林曈将勺子在碗底刮出声响,一碗粥都消失后,才道:“这才对。”
九点,白彻端着一碗中药进门,林曈仍在洗漱,他把药放在柜面上,将阳台打开进行通风。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林曈带着一室水雾出门,白彻听见声响,马上从阳台外进来。林曈见状,要走到阳台边,还没踏出门槛一步,就被白彻按住肩膀往后推。
林曈厌烦地扭动肩膀,白彻即刻将两手举到脑边,脸上带着笑,“你不能出去。”
由于白彻比林曈高半个头,林曈抬起眼皮,以冷酷的眼神瞪视,她走回床边,倒坐在柔软的床垫上。
“把柜子上的东西喝了。”白彻一边绕过床尾一边道。
林曈转头,瞧见那碗黑棕的散发浓烈药味的液体,道:“这是什么。”
“对你的胃有好处的汤。”白彻见林曈一脸戒备模样,又补一句,“毒不死你的,放心。”
林曈听到这句话,将头转向白彻,她冷笑一声,“我倒是希望。”
说罢便拿起那碗中药一股脑喝下去,她啪地放下碗,动作一气呵成。
白彻见林曈闭上眼睛紧抿着嘴,似乎极力克制但又忍不住而流露出的苦涩模样,他轻笑出声,道:“要吃糖吗?”
林曈睁开眼睛,眼里情绪已被压下,她擦过嘴角,“给我一杯水。”
白彻歪一歪头表示答应,他让门口的保镖倒一杯水进来,等林曈喝水的时候,他就将锁链调短。
“喝了就睡吧。”白彻道。
林曈擦过嘴角的水渍,没有说话。白彻见她放下水杯,调转身子盘腿坐着,面朝阳台方向。
夜间的凉风时不时吹入室内,不算强劲,足够沁人心脾。但由于阳台与床是平行方向,白彻看不见林曈衣服或头发的飘动。
“怎么,你在冥想?”白彻见林曈坐定便不再动弹,道。
林曈沉默,白彻决定晚点再离开,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在林曈面前站定,见林曈的眼神从空洞到凝聚,他双手插在口袋,静待林曈的反应。
林曈啧一声,“别挡着。”
白彻眯起眼睛,“你想干什么?”
林曈抬眼与他对视,“关你什么事。”
“我叫你早点睡。”白彻道。
林曈露出厌烦至极的神情,“我喝了一肚子水立马躺下睡觉?你有病吧?”
白彻蹲下来,以好奇的目光在林曈脸上探视,林曈被他无处不在的目光弄得不耐烦,恶狠狠道:“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治好你可悲的控制欲。”
白彻呵呵笑两声,似是被林曈的话逗笑,他答非所问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不要得寸进尺,你该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白彻身体前倾,拍了拍林曈的膝盖,便站起来离开。
在门关上后,林曈脸上风云瞬变,她握紧双拳,锁链的限制只能让她的手在空中小幅度挥动,林曈将手大力打向空气。
凌晨三点,林曈躺在床上,双眼睁圆,翻了无数次身也睡不着的她开始怀疑那碗中药里是否掺有醒神的药材。
翌日清晨七点,白彻照常打开房门,却见林曈仍躺在被窝里。
他将餐盘放好,在床边微微探身,林曈将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有几缕黑发露出。
“起床了。”白彻用不大的音量提醒。
见林曈没反应,他又重复一遍。林曈依然没有反应,白彻干脆掀开被角,林曈的头露了出来。
林曈的上下眼皮皱在一起,她徒手摸索到被角,又盖过头顶,含糊道:“别叫我。”
白彻摇头笑,径自坐下,不再打扰林曈。
白彻吃完早餐,看墙上的时钟,七点十五,他见林曈维持原样,便去书房将笔记本电脑和眼镜拿来,开始在床边办公。
分针走过两轮,床上终于有了动静,白彻从屏幕中抬头。林曈挣扎一样地踢开被子,用手撑着床垫慢慢坐起来,她将腿盘起,逐渐清明的眼神注意到阳台边的白彻,她便将脸埋在双手中,静默数秒。
白彻把笔记本放在地上,摘下眼镜走到柜子旁,侧头对正在搓脸的林曈道:“我去把早餐热一热。”
林曈的脸一直埋在手里,听见门的开关声,她才将脸抬起来。
过了三分钟,白彻将早餐端上来。他在床边坐下,道:“你今天怎么睡懒觉了。”
林曈喝完一整杯的水,拿起那碗带着鸡丝的粥,“托你的福,我喝完药就失眠了。”
白彻显出疑惑的表情,“不可能,药是助眠的。”
林曈无心与他争论,“那当我没说。”
白彻沉默数秒,道:“回头我问问医生。”
林曈一勺一勺舀粥,白彻就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吃早餐,突然,他道:“你起床的样子真有意思,我今天才见到。”
林曈喝粥的动作略一停滞,而后她将碗底的粥扫干净,把碗用力放在盘子上,“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不要告诉我。”
“真让人失望呢。”白彻的语气有些惆怅。
将餐盘拿出去,白彻返回阳台边,戴上眼镜继续手头的工作。林曈又一次调转身子,盘腿面向透射阳台玻璃门的晨光。
白彻在文档上敲几个字,便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林曈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你想晒太阳了。”白彻十指交叉放在笔记本上。
林曈望着他,竟干脆回答:“是。”
白彻点头表示明白,又问:“只想晒太阳?”
林曈看着他因为移动头部而在镜框上反射出的刺亮,“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白彻又点头,垂眼似在思考,他一手摩挲着下巴,一手环胸,若不是此时情景,简直一副十足精英模样。
当林曈认为白彻又在戏弄自己时,白彻说话了。
“好。”
林曈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白彻走过来,将手伸到床板后,林曈清楚地感觉到收紧的链子在慢慢变松。
还没等白彻完全调好,林曈便两脚踩上地面,走到阳台边。还要再走,锁链蓦然收紧。
林曈回头,见白彻直盯着她的脸。
“阳光就在那里。”
林曈感受到脚上传来的暖意,她没有反驳。
只是开始,她想。
林曈在那处斜长的光影蹲下身子,准备屈膝坐在地面。
白彻刚想阻止她,却见她双手抱膝,比蜷缩的睡姿还保守的姿势坐在那光下,一时失语。
细碎而柔和的光点落在她的发尾,额头,鼻尖,唇峰,林曈逐渐眯起眼睛,仰头迎接收更充足的光线。
“干嘛坐在地上。”林曈听见脚步声嗒嗒走近,随后手臂被白彻往上扯。
白彻将椅子搬过去。林曈被轻易地拉起来,异常地没有反抗,她坐上椅子,松弛背部以贴合椅背。
白彻见林曈难得乖顺,心里却浮现出怪异感,他低头仔细观察了林曈一番,确认她无大碍,只是脸色有些疲累。
林曈只是瞥他一眼,就闭上眼睛,语气不似昨日中气十足,“别挡着我。”
白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曈现在和他几乎面对面。他看着林曈沐浴阳光的脸,脑中思虑万千。
他觉出林曈有什么变化,却又无法具体指明。
他摇摇头,打开笔记本,决定认真工作。写了一页纸后,他脑中忽地闪现林曈方才坐在地上的情态。
白彻猛地抬头望向林曈,林曈仍旧闭着眼,像睡着了一般。
他将椅子搬到林曈后方,使自己只能看见她逆光的背影,他将笔记本打开。
无人看见的地方,林曈闭着眼,慢慢浮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