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汤萌婷家吃饭,有何不可。
根据郝兰玲热心提供的汤家地址,韦寒冬招招摇摇地来到汤家按下电铃。
其实根本不用郝兰玲的说,汤家地址他早就记熟了,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像这类“基本资料”,当然得精准的记住在脑子里,要用的时候才不会东翻西找或必须找人要资料,浪费时间。
原本预期会是汤萌婷来开门,未料前来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妇女,黑色的发掺杂几丝灰白,看来极为纯朴,隐隐有丝似曾相识。
“请问有什么事。”
何秀丽认真地审视眼前的男人,虽然是简单的纯白衬衫黑长裤穿着纯白黑球鞋,但对方给人的感觉颇有气度,应该不是一般的推销员。
如果他真的是推销员,那可就走错了。
她的生活简单,所有需要的东西小婷都帮她准备妥当。
她不用自己买,倘若是不需要的东西,那就更不必了。
她很清楚自己给小婷增加了多少负担,要她花钱买些不必要的东西,还是省省。
“不好意思,我找汤萌婷。”他想起来。
那股似曾相识来自于汤萌婷,尤其那微微蹙眉的模样更是相似,看来这位妇女应该是她的母亲。
他想,“请问她在不。”
“你是……”是找小婷的。
难道说小婷偷偷交了男朋友,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何秀丽不禁心生暗喜悦。
微笑的容颜,他彬彬有礼的颔首。
“我是韦寒冬……”来不及将唇边的笑容做个完美,韦寒冬便被何秀丽给热情地拉进屋里去,
霎时他一颗心提上喉咙头,差点没揪紧自己的领口――
伯母,你想干什么,人家不依。
“早说你是小婷的朋友,这个小婷也真是的,交了男朋友都不跟我这做妈的说一声,害得我出糗事。”
将他塞进藤制长椅子里,何秀丽把掉落耳边的发丝塞进耳后,些许蜡黄的脸庞竟有丝赧红。
“她去黄昏市场买菜了,等一等她就回来。”
男朋友,韦寒冬挑起眉,明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却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上次他和林口的那女人杠上,就是选择硬碰硬的,硬汉子作风,搞得后来双方都灰头土脸,谁也得不到好处。
既然汤萌婷的母亲误会了,他何不就打扮演随顺上,这样工作或许能顺利些。
反正等到工作完成之后,就可以拍拍屁股溜走人,他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双方背景差距太大,多好的借口,完美。
“嗯,你是伯母,千万别这么说,我跟萌婷才刚认识不久,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差点找不到赞美那小土包子的字句,他扯开僵硬的笑,总算掰出一个还上得了台面的理由。
“可不是,她就是这么逆来顺受……”何秀丽轻叹气一口,来不及再多说几句女儿的好话,风景的门铃又响了。
“你等一下,我去开个门。”
“伯母你坐,我去就可以了。”他乐意得有喘口气的机会,顺道献点殷勤。
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肥胖的女人,两颗眼睛像铜铃般瞪着他――真是奇迹。
那两颗几乎被她脸上的胖嘟嘟肥肉包围的小眼睛,竟然可以瞪得这么大颗。
现在要是能有面镜子让她看一看自己此刻的模样,恐怕她也会感到不可思议。
“请问你有什么事。”
可怜喏,没有看过这么帅气的帅哥,都吓傻,就在他开口的瞬间。
女人倏然地像被雷劈中了似的,猛地转头看了看门边的门牌,然后再将视线定到他脸上。
“这里……是汤家。”
天啊,她讲话从来不曾这么不确定过!
“是啊,你是。”
这女人又是谁,看起来像隔壁三姑妈六婆娘。
“早说,害得我以为按错电铃了。”
一把拉开适才被韦寒冬打开的大门,封素琴像只骄傲的……肥胖孔雀般步入屋内。
“你是谁怎么随便在家里,还开门,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坏人,该不会指的就是她,韦寒冬无奈地翻翻白眼。
“素儿,别这么没礼貌,人家是小婷的男朋友。”
何秀丽早听见她的大啦叭嗓门,不甚赞同地攒起眉。
“小婷的男朋友,小婷。”
封素琴的嗓门霍顿地拔尖叫,韦寒冬甚至于感觉到玻璃微幅震动,显然有被震破的危险。
“你好。”
他实在太崇拜自己了,竟还能挤出笑容面对。
“你是不是眼瞎。”
封素琴直言不讳,何秀丽极为不悦。
“素儿,”她怎能这样说小婷。
难不成她嫌弃小婷长得不好,配不上韦寒冬这般外貌不凡的男人。
“在下双眼视力都是一点二,很标准。”
虽然那小姐是土了点,可也没有这胖女人讲得那样不堪,他没有来由地心生反感。
“好了好了,当我没有说过。”撇撇嘴,封素琴忍不住多觑了他两眼,最后还补上一句话。
“你确定你不是牛郎。”
“素儿,你再说我可要生气”
何秀丽差点没有抓狂,体内暴怒般的因子正蠢动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前去,将封素琴。
“好。”
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了句,强迫自己忽略那英俊朗逸的美男子,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待办,话锋一转。
她迅速切入主题。
“妈,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东西考虑得怎么样。”
何秀丽八成是气昏,一脸茫无头绪,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不安地眯了眼韦寒冬,封素琴压低声音在何秀丽耳边低语。
“那块地。”
韦寒冬挑挑起眉,不动声色。
他可没有偷听的嗜好,只不过这汤家实在不太大,附近又颇为安静,即便那胖女人刻意压低声音,他还是清晰地听见重点――那块地。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她指的八成是他“肖想”许久的那块地,令他不由得拉长耳朵聆听。
“我说过很多次了,那块地是要留给小婷当嫁妆的,你就别再想了。”
何秀丽冷下脸,摆明了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妈,你偏心,”听见婆婆没得商量的口气。
封素琴仍然锲而不舍地企图改变她的死脑筋。
“萌戚才是你的长子、为汤家延续香火的男丁,你怎能处处偏袒小婷引得你真的好偏心。”
“打小我就让萌戚吃好穿好,小婷哪样比得上他,可是到后来,照顾我这老太婆的还不是小婷,你们有付出什么。”
要说是反正她认定韦寒冬是自己人,也不怕他听了笑话,干脆全摊开来说好。
“况且那块地不过十来坪,又在没有什么价值的偏僻地带,连这也要争夺,我都不懂你到底在争夺什么。”
“谁说那块地不值……钱的。”
封素琴霍地噤了声,戒备地眯了韦寒冬一眼。
韦寒冬耸耸肩,佯装全然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
看样子,这胖女人应该是汤萌婷的嫂嫂或哥嫂,前来争夺那块地,八成是闻风而动恒昌地产有意高价收购,而不明是理的汤伯母却坚持要把那块地留给汤萌婷,两人因此而起了争执。
嫁妆,这倒是挺诱饵的陪嫁品。
“总之不管你怎么想,我的心意不会改变,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你可以回去了。”
何秀丽真的动了气,板起脸来赶人。
封素琴恨恨地跺了下脚,摇晃荡着她那肥短的身材离去。
“寒冬,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何秀丽叹了口气,疲惫地扶着椅背坐下。
“别这么说,我只是不太明白,刚才那位太太在和你争些什么。”
扬扬无害的笑,一个狡诈的计划逐渐在他脑子里形成。
“还不是海边的一块地,那是小婷爸爸留下来的…………”话匣子一打开,很难停得下来,何秀丽对韦寒冬全然不设防范,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烦恼向他倾诉――――
提着大包小包食材的汤萌婷好不容易回到家,还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汗水,便惊讶地发现韦寒冬已经坐在家里和母亲聊天。
“你怎么这么早到?!”天啊!她才买好菜,任何准备都没有,他却一副与妈妈闲聊很久的样子,她不禁一阵气闷闷不乐。
“我迫不及待啊!”他油腔滑调地应了句。
“你也真是的,没有早点跟妈我说寒冬要来,怎么,想给妈我一个惊喜啊?”何秀丽不怎么认真地责备,语气里难掩饰欣喜。
惊喜?汤萌婷莫名其妙地眯了韦寒冬一眼,只见他耸着肩,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会这么早嘛!”寒冬?叫得真亲热耶!她不禁泛起一阵冷颤。
这餐是他硬要的,她可是很不情愿好吗?汤萌婷没好气地瞪了韦寒冬一眼。“你饿死鬼投胎喔?少不了让你吃饱啦!我煮快点总行了吧?”对于这么好吃又厚脸皮的臭美男人,她才没打算给他好脸色呢!哼!
看他相貌堂堂、仪表称头,虽然油腔滑调了点,倘若真的对她有点意思,或许真会有麻雀变凤凰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个男人可以为了一顿饭菜,七早八早就到她家来等待,恐怕比她还穷吧?
她是不很在乎自己的另一半是贫穷是富豪,毕竟现在大部分都是双薪水家庭,省点用就过得去,但光是以双方外表做比较,他就明显比自己优秀太多,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足以吸引他的地方。
麻雀永远是麻雀,不可能变凤凰的!她边感叹边将大包小包提到厨房,一转身却看到韦寒冬竟然跟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拜托,厨房就这么点大,两个人挤进来一定会撞在一起,他是乱来的吗?
“当然是进来帮忙。”他卷起袖子,看来煞有介事。“你别小看我喔,我可是会烧一手好菜咧!”他大言不惭地“膨风”起来。
“真的假的?”瞪了这个吵着要人家请客吃饭的坏蛋一眼,汤萌婷眼睛里满满的不敢相信。“那不然让你煮,我跟我妈等着吃。”
“没问题!”他还在笑,但笑容得好生阴险。“不过你恐怕得先打119,不然到时候要是真的“烧”起来了,我怕消防车会来不及赶到。”
说是膨风一点都不为过,他的确是“烧”一手好菜,而不是煮。他曾经有自己下厨艺的经验,当时在国外念书,差点没将房东的房子给烧了,呵呵呵呵!
“你……”汤萌婷差点没让他给吓死了!原来这家伙是空口说白话,根本一窍不通嘛!“没有本事就别说大话,害得我以为你真有那么厉害!”
她气恼地将食材全由塑料袋里拎出来,扭转开水龙头准备开始洗菜。
“火气别这么大嘛!”真是的,开一个小玩笑都不行,小气的女人。“刚才来了个胖女人,也叫伯母妈,你知道她是谁吧?”算了,此路不通,换别条总行了吧?
“胖女人?”古怪地看他一眼,说的不是大嫂还有谁?“我大嫂吧?难得她有空来看妈妈。”
大嫂也真有心,记得抽时间来看妈;这样也好,省得妈一个人在家无聊。
“不是喔,是来吵架的。”他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又吵?”翻翻白眼,最近这个家的气氛真是“高潮迭起啊!”哎呀
“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只吵架这一次喔?”真是的,人家都习惯了,他还在这边大惊小怪,真没见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以一个普通朋友来说,他管得也太宽、太广了吧?干脆整个旗津海面全归他管算了。
“没办法,你妈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他说得多么无辜啊!其实心里早已笑到肠子打结,解都解不开了。
“嗄?!”拿着刀子的手一滑,不小心削过她的指尖。“啊!”
韦寒冬瞬间一颗心提上喉管,想都没想便抓住她的手,低下头吮去凝聚在她指尖的血珠――
汤萌婷呆愣神地凝望着他吸吮自己指尖的画面,感觉脸上控制不住地发烫,心跳卜卜通通如擂鼓般狂跳,她的肢体却没办法有丝毫的移动。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围的转变,韦寒冬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举动稍微逾矩,脸颊侧一热,他不自在地轻咳嗽两声。
“小心点啦!想加料也不是这样。”
见鬼了!打从他“转为大人”至今,和女人相处自在快活,从没像现在这样心慌意乱!
假设她是绝世美女他也认了,问题是,她的外表对他而三口有如“欧巴桑”的等级,不打扮就算了,还把自己搞得土里土气,这样也能让他瞬间失神?实在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呃……”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萌婷一张脸像刚起锅的熟皮皮虾。“厨房小,你别在这里占位置,出去陪我妈啦!”
“等一等,我还有事没跟你说。”深吸口气,平缓身体乍然而起的悸动。“你大嫂跟伯母要一块地,可我听伯母说那是要留给你的?”
“别听我妈说的,那是我爸留下来给我妈的,所有权在我妈手上,谁都不能动那块地的脑筋。”那块地绝对是麻烦的根源,能不提就不提,甚至……不该有那块地的存在。
“可她总有权利决定留给谁继承吧?我明明听她说要留给你当嫁妆的。”她这么说岂不矛盾?哪有到手的财富又往外推的道理?难道这就是他公司的公关经理,一直无法将那块地收购下来的原因?
浅叹一口气。“别提了,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嫁人。”
不是她没有浪漫幻想过,只是她没有遇到能让自己心动的男人,也或许没有男人会看上她,与其随随便便嫁个好青年仔,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还比较轻松自在。
微微瞠大双眼睛,韦寒冬反倒是没料到她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不想嫁人?这阵子两人几乎天天见面,虽然她不咱地漂亮,也不太像会撒娇的样子,可总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尤其由她及伯母的言谈间,不难发现她事母至孝顺,这样的女孩该有一个好男人来疼爱宠爱,怎会说不想嫁人咧?
“哪有什么理由?”她不甚在意笑了下,随即扭开瓦斯热锅子,俐落地将猪肉菜分段,先以蒜头爆香,然后猪肉、菜分批下锅里,热炒几下便传出香喷喷的菜香。
“好香!”哇塞咧!她真的会做菜耶!虽然不是什么豪华的菜肴色,但光那香味,就足以令他的胃直喊饿,恨不得立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我们家都不是吃什么太好的料理,要是你不嫌弃,等会儿多吃一点就是了。”他的赞美让萌婷感到欣喜。
毕竟她没什么机会下厨煮给家人以外的人品尝,一直以来也没人说过她煮的菜好不好吃,好似大家都已习惯了她的手艺,今天算是难得的经验。
“大酒店也有吃腻的时候,家常料理才是真正的手艺。”欧卖尴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口腔里内迅速分泌唾液,他不由得艰涩地吞了口口水。
“好啦好啦,你别在这里挤,帮我把菜端出去!”他越说,她便越不好意思,连忙悔盘子塞到他手里,直催促他远离厨房。“去去去去去……”
“切,你以为在赶老鼠喔?真的没礼貌!”撇撇嘴,他不太甘愿地接受她的“驱逐”。
好料理在手里,现在又没人看到,此时不“偷袭”更待何时?
他回头偷觑了下萌婷的背影,发现她全然没有注意自己的小动作,心下一喜悦,正准备偷捏一口来吃,不料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陡然地出声喊道――
“喂,你可别偷吃喔!”
吓得本少爷他挺直背脊,乖乖地将那道菜摆上桌。
“好、好啦!”呜……这女人果然小气,连一口都不给偷吃!
“寒冬,来,伯母有话问你。”一直待在客厅的何秀丽终于逮到机会跟他说说话,一见他不再黏着女儿,连忙向他招了招手。
“伯母?”应付完小的,还得应付老的,这个任务还真的麻烦!他暗叹一口气,认命地踱步向客厅。
“寒冬,跟伯母说说,你在哪儿高就啊?”这是小婷第一次带男人回家,基于一个做母亲的关心女儿的立场,她总得问清楚对方是圆是扁、有多少才能干,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给女儿过好日子?
“不算高就啦伯母,我在地产公司工作。”他避重就轻的一语带过。
“地产喏?现在好做吗?”听说房地产不太景气,万一有一餐没一顿饭的,女儿未来的生活不就很没保障?
“还可以啦,台湾就这么点大,地皮有限,就算受景气影响也差不到哪儿去。”他的计划要成功,得靠这个老妈妈推波助澜才行,所以他没敢回答得太过马虎,不着痕迹地透露更多“利益多”的讯息。“而且我们公司在大陆设有分公司,前途没问题的啦!”
“生意做那么大喔?还做到大陆去?”果然,何秀丽闻言安心许多。“啊你认识我们家小婷多久了?”
“才半个月左右。”他据实以告。
“那你对我们家小婷的印象怎么样?”何秀丽再问。
怎么有种鸿门宴的错觉?他笑眯了眼,额上冒出三条黑线。“不错啊,不然怎会到家里来打扰?”
“那就好,那就好。”何秀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对这个未来的女婿深具信心。“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能拖得了多久,除了糖尿病,心脏也不好,要不是小婷这么细心照顾,恐怕我早就跟我的老伴作伴去了――”
听着何秀丽断继续续的叨念,鼻端充斥着阵阵饭菜肴香味,没来由地,他的视线频频流连至厨房,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