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的何溪,踱步到客厅的窗前,那里的窗帘依旧紧紧闭着。
Sam,你在哪,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她忽然想起离开清水镇带回来的东西,她冲进房间里一通乱找,终于找到了那个盒子,这才安心地坐下。甄珍看着这样子的她,十分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医院打来了电话,怒斥了他们这么大的人还这么任性,没有责任心。于是大魏只好让甄珍劝说何溪先回医院,她现在还在观察阶段,的确不宜擅自离开医院。甄珍为难地点头,却不想刚开口,何溪就同意了。
三人立刻动身去医院,开到一半的时候,何溪忽然开口。
“大魏,能先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车子停在了常氏大楼底下,甄珍想陪她上去,但被何溪拒绝了。她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还在孕早期,不适宜这么奔波,这两天来她看着甄珍这么焦虑,心里难免会有担心,她不希望也不允许身边的人再有意外。
她只身个人到了杂志社,这里和之前一样忙碌,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她跟前台打听Sam在哪,对方淡淡地回答不知道。她找到了灰灰,灰灰以为她是为了拍摄的事情过来,礼貌地回绝了她,但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轻蔑。
何溪愣住了,她倒是忘了,在别人眼中她和Sam不过是工作上的关系。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我还没在你的生活中刻骨铭心,却要承受这该死的伤情别离。
看着她失落的模样,灰灰不以为然,一个三十岁才出道的零基础兼职模特,用的什么本事上杂志,答案不由分说。
“何溪?”
何溪猛然抬头,Cyn站在电梯口,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你找Sam?”
何溪点头:“你知道他在哪?”
“他没告诉你?”Cyn先是一愣,随后了然,“吵架了?”
何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吵架?倒是希望吵一架,也比现在了无音讯来得强。Cyn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助手倒了杯水进来,办公室里便只留下了她们二人。
“你脸色不好!”
“病了!”她见识过Cyn察言观色的能力,有些伪装在明人面前会显得多此一举。
Cyn微微睁大了眼,有些诧异,回想起Sam提出取代另一个同事去法国公干时,眼里闪过一丝哀默。Sam不像是这么没有担待的人,除非遇到了什么大事,否则不会丢下一个生病的女人忽然离开。
“Sam去巴黎了,起码要一个月才回来。”
终于知道了他的去向,何溪像听到了希望,但又有些难过,又要这么久。
“他说……会回来吗?”
Cyn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何溪!我说过,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何溪想起常氏年终晚会,Cyn跟她说过的仅有的几句话中,最重要的便是这一句。
“Sam是我十分珍视的朋友,我希望他能幸福。他在国外长大,但他不像那些ABC,他学会了待人绅士,也保持了国人的保守。他骨子里不是美国人。他谈过一次恋爱,对那个女生很好,但因为他忙于照顾养父母,两人和平分手。爱情很奇怪,有时候来得无声无息。当你以他的舞伴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都知道,他认定你了。因为在他心目中除了养父母,我们是他的亲人。如果是早些年,他根本不会这么做。”
言下之意,何溪的出现天时地利人和,在Sam没有任何负担的情况下有了结合的念头。但是,她好像让Sam失望了,何溪觉得鼻子有些酸,胸口有些疼。
她喝了一口水,缓缓起身,临走时,她留下一句话,希望Cyn能帮忙转达。
世界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但我们总会爱上两个相似的人。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何溪的房子也终于成交。这天,阴雨绵绵,空气中多了一丝寒意。何溪将当初周昕家里出的那部分钱还给了他的父母,结束了历经一年的电话骚扰,也结束了她的过去。
Sam曾经说过,家就是安全感,三毛说过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都是流浪。房子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却不是生活的全部,如果不能让彼此的心栖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搬家公司的人上上下下走了几趟,抱怨大安的天气总是那么诡异,连着下了几天的小雨,就是不愿干脆地下场大的。这个季节,四处返潮,干活也不得劲儿。
何溪打包好了最后一点行李,将一张机票小心翼翼地放在随身的包包里,又从那串挂着小熊的钥匙上取了下大门钥匙放在玄关处。当初住进来的时候只提了俩大箱子,怎么离开时却有这么多东西。
她环视着房子,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在里面忙碌的样子。她有时候会光着脚走来走去,如果说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留下了什么,那那些看不见的脚印也是她留下的记忆吧。因为有人在上面不断地走着,脚印也越来越多,一个个地重叠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厚重,越来越模糊。当你要离开的时候,带着这么多脚印,所以行李也多了,重了。
她看到光脚的自己走向的客厅的窗台,伸手搭在窗户上,目光停留在对面的落地窗上。何溪学着自己将手放在玻璃上,想象着对面有人拉开窗帘,望着这边,明朗一笑,带着彩虹般的弧度。
Sam你好吗?你想我吗?你问我是不是只是追逐一个影子,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能有一双睿智的眼睛能够看穿我,能够明白了解我的一切,包括所有的斑斓和荒芜。那双眼眸能够穿透我的最为本质的灵魂,直抵我心灵深处那个真实的自己,她的话语能解决我所有的迷惑,或是对我的所作所为能有一针见血的评价。
曾几何时,你就站在我的对面,目光中尽是柔情,当时,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深怕你只是别人的影子。可你是否知道,影子有了真实的模样,它的实体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你又是否知道,当我为你取名三毛,是真心想将自己交托于你。
你一定不知道,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眼前出现的那个人不是谁的影子,而是我的希望。从画室见到他的第一眼,他穿的是你最爱的黑色,而不是灰色。他的笑如雨后的彩虹,他会温柔地抱着我说“生活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挺过去,就是阳光!”。
这时,一道温和的阳光打在了对面的玻璃上,何溪眯了眯眼,抬眼看向天空。那里架着一座五彩斑斓的彩虹,连接着两间房子,它微笑的弧度像极了心中的那人。
何溪笑了,抱着一张画框出了门。那是她从杂志上撕下的,上面写着四个字“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