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开学自然而然地读起了四年级,崇景也开始读二年级。在崇文之前都是五四制的,小学加初中。她也盼望着早点入初中,在学校的日子里,她也说不出来哪里好,但她知道自己有觉得不好的地方。
例如,在今日,崇文在班级里静心写着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崇文的理想很多,但最想成为的理想就是法官和历史学家,可以考古的那种历史学家。她心里正在犹豫着写哪个题目的时候,班主任走进教室对大家说:“同学们,学校开会说你们这批将走六三制,在你们之前都是五四制度,老师替你们感到高兴,也许你们觉得今年是你们小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年头,可老师听到消息后感觉高兴,我教你们很幸福,我们可以再相处一年呢。”班级里迅速安静下来一瞬间,之后便开了锅一样的吵闹,同学们不停的问着班主任问题。同学 1:“老师,为什么会变成六年级了呢?”同学 2:“老师,那我们读六年级会学到初一的课程吗?”同学 3:“老师,我不着急读初中,我想在小学呆着……”此刻的崇文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和老师,瞬间低下头来,她觉得在一个班级的同学可能与老师都有深厚的感情了,包括她。她也习惯了上课的日子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光,可是一想到还要在小学呆一年,她就心里感觉焦急,因为福利院里的其他读初中的孩子每天放学回到院里之后都会写初中作业、说初中班级上的事情,令崇文很是羡慕,早盼着快一点升级呢。现在学校说变成六三制度的了,她也只能忍住想法了。
下课后同学们纷纷在讲台前交好了作文,崇文也交了上去。随后想着和夏雨去操场走走,顺便去下洗手间。夏雨问崇文:“你怎么了?感觉你无精打采的。”崇文回答说:“没有什么,就想着小学赶紧过去,我想读初中。”夏雨说:“是啊,我也想早点离开小学,就连去年读三年级的英语课我也跟不上,我大哥在初中总逃课,二哥也经常不在学校,我现在都没有心思读书了,如果早一点翻过这个大墙,我就可以看着他们了。”夏雨指了指学校的大墙,崇文边看着边想:是啊,一墙之隔,翻过去就是中学了。[小学和初中位置是紧挨着的]
放学后,崇文无精打采地回到福利院。她轻轻敲门,房间里传来了梅姐姐的声音。梅姐姐边开门边说:“回来啦!”崇文抱了一下梅姐姐说到:“学校班主任通知我们这批有六年级了,哎呀呀……”梅姐姐说:“你们怎么会?前几年刚恢复五四制啊!”崇文把书包放进客厅就坐了下来,她一点也不着急写作业,这时候值班老师进来了。老师问:“最近院里准备下棋比赛,军旗、跳棋、象棋、五子棋等等都可以参加,还有绘画比赛。”说着就把一堆实际材料放在柜子上,又说:“等其他人回来通知一下!每个班级都要参加!”值班老师通知后,就离开了。
快到晚饭的时候,大家陆续回来了。因为天气忽然阴暗,下雨的关系,屋子里弥漫着寂静的空气。在晚饭之后大家忙完作业之后,坐在一起商量着福利院里举行比赛的事情。和崇文一个卧室的窦月说:“班长和崇文参加吧,我得学习,没有时间参加比赛!”班长陈离说:“我和张新、燕娇要考学校里的初四优等班,现在初三的题很难,我靠体育特长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分到优等班呢……梅姐姐不参加活动、我会下象棋、窦月不会、张新会五子棋……”没有等她说完,燕娇姐说:“崇文都会,让她去吧,美英生病了,身体不好。”班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崇文望着大家说:“好吧,但是我希望我们班都参加,虽然平时只有我去棋室玩儿,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赢他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因为起得比较早)大家都迷糊的状态准备下楼军训。查好人数后,大家都发现,男生班的状态不对,一直在议论着什么。崇文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情,又简单听了一下说话内容,有人开口说:“小国,早就说心口疼了,唐诗本来就是白血病里最严重的,谁知道他俩会一起死……”崇文边在小区跑步,边故意轻松跑过他们身边,崇文心里有点紧张,她用力地闻着花香,喘息着,看着眼前的树木。那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却无法抚平她内心的波澜。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国和唐诗的身影,那些曾经一起在福利院度过的日子仿佛电影画面一般在她眼前闪过。
早饭的时候,食堂里闹轰轰的。崇文清楚,每当院里出大事的时候就会这样子。身边的人不停的在说:“唐诗才来院里不久啊,听说,他家人没有钱治病了,才把他送这里来的~哎呦,好可惜啊,长得多帅啊。”另一个人接着说:“那小国也可惜啊,他俩还一起死的,昨天晚上,我们班半夜都没有发现,他俩前天还和我一起下棋呢……我们班小不点早上看见都吓哭了……你看他(小不点)吓得!”崇文忽然想起前年那个夏天,小国和她还有毛哥哥在凉亭后花园看照片的事情。崇文忽然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她的呼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到碗里。那晶莹的泪珠仿佛承载着她对小国和唐诗的思念与惋惜,滴落在面前的碗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崇文和崇景上学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崇景和小齐(福利院的孩子,和崇景读书的学校在一个班级的那个小男生)追着问崇景:“是不是他们的死让你也害怕了?”崇文分别摸了摸崇景和小齐的头,没有说话。崇文心里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指的是孤儿和无助的生命)似乎是多余的人,但至少对于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真不敢想象以后会怎样。】她不敢想象小国和唐诗在最后的生命时刻是多么的无助,也许就只能安静的死去,他们渴望的只有生命而已,命运却剥夺了他们生存的唯一权利。那漫长的上学路,仿佛被忧伤的氛围所笼罩,两个孩子默默地走着,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
伴随着他们的离去,福利院里所有的孩子在这期间似乎平静了许多。因为大家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贵与美好,似乎每个人对待自己的命运,都将会以珍惜对待。下棋比赛如期举行,崇文得了军棋、跳棋的获胜冠军。胜利的喜悦在她心中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小国和唐诗的离去始终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很快就到了寒冬,意味着又一年的寒假来临。福利院除了接待社会爱心人士来慰问和政府部门来视察,也没有什么大的工作去费心了。还是往年冬季一样,准备新年结汇,准备物资给孩子们过年。这一年,全城麻辣烫开始火热,福利院的孩子们没有钱是吃不到的,但好在现在放寒假了,院里食堂主管换了一位。崇文崇文吃到麻辣烫这天,才知道水房的大爷是新上任的食堂领导,她为水房大爷开心,因为水房大爷对她和崇景很好的,以前打水的时候,总会与他聊一会。水房大爷一生没有结婚,只是有套自己的房子,还有福利院的工作。上任后,他对孩子们的要求尽量去满足。他请了会做麻辣烫的人员来到院里给所有孩子做了麻辣烫和土豆丝卷饼,孩子们都一致认为他很好,很愿意去找他聊天,虽然食堂内部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崇文和崇景的饭碗摔坏的时候,再也不担心要不到碗了。
春节之后,福利院里的老师们又要去旅行了。听说要出国旅行,名义上说要出去学习的。崇文听大孩子讲,也许他们不敢直接去国外的,但是国内的景色他们都去过了。崇文多么想与那些人一样,可以到处走走。这个春节,崇景和住在一个卧室的窦月做了一次主持人,虽然窦月的脖子天生的歪的,但是长得很清秀。崇文和她接触的日子里,觉得她自尊心特别强,容不得别人说一点不好,大概是因为她妈妈自杀的原因吧。她家之前的条件很好,崇文经常看见她的姥姥和舅舅来看她,给她许多钱花,所以她算是福利院里的有钱人,并且学习很刻苦,崇文不会的题都会问她。院里有钱的人就那么几个,金玉算一个,金玉的钱来自他大叔给与的。她的大叔是某旅游城市的镇长,有身份和地位,经常大把大把的钱给她,每次看见金玉寒假和暑假回来的时候,都会有许多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很多好吃的。平时金玉在福利院的时候,金玉会让她大叔给她汇钱,每次她大叔汇钱之后,院里的领导会帮她保存着,她要的时候就去取。院里领导经常说她花钱太多,但她却不觉得,实际是令崇文和其他孩子都羡慕不已的。金玉还有个双胞胎(龙凤胎)哥哥,和金玉长得很像,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很帅气。崇文因为和金玉关系比较好的原因,经常会吃到金玉买的零食,还有金玉给与的衣物。金玉和金龙是满族的,姓氏叶赫那拉,听说是慈禧的后人,至于几代,崇文是不清楚的。还有一个算是院里有钱的人,就是梅姐姐了,梅姐姐的哥哥和嫂嫂不经常来看她,但是总会给她存折里汇钱。有一次,梅姐姐的哥哥和嫂嫂来看她,梅姐姐显然是不开心的,她对他们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谁也不知道原因。崇文猜想,一定是梅姐姐的哥哥要接她出去,可是梅姐姐还有接着读书的念头和希望吧。
时间过得飞快,特别是童年。
崇文在结束五年级之后,就感觉轻松了不少。但在崇文在学校读五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使崇文一生难忘,让崇文的心里一直难受着,甚至最后开始请假不在班级上课,偷偷地回到院里和梅姐姐一起看电视。事情发生是这样的:有一天课堂上,崇文和所有人在自习,几乎所有人都在写试卷。同桌旭旭回头翻书包找文具盒,没有找到,就报告了老师。当时班主任在闭眼休息,听见了就过来看看。崇文的书包是开着的,看见旭旭的文具盒在自己的书包里,感觉很奇怪,后来想起一幕,后桌的同桌张磊因为和崇文的关系好,就和她开了个玩笑。把旭旭的文具盒放到了崇文书包里,崇文当时回头拿钢笔的时候看见了,只是对他笑笑,没有在意,更何况还能捉弄一下旭旭,因为旭旭是个非常讨厌的人,全班同学几乎全部讨厌她。她经常有点事情就告状,说大家欺负她,她是班上换同桌最勤快的人,还经常找她妈妈来学校讲理,她妈妈也和班主任吵过,所以这次班主任把旭旭安排到了班长崇文身边,想着本来就住在一个福利院的,而且崇文学习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可以带带她,让旭旭的妈妈也放心。可崇文就因为这次文具盒的事情,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只有崇文和班主任。班主任说:“崇文,没有想到,你还偷东西,最近学校食杂铺周末的时候经常丢东西,说是院里的孩子干的,我还不相信,现在看你拿旭旭的文具盒,你怎么解释?”崇文气的脸红,倔强的说:“我从来不拿别人东西。”崇文刚想继续说出实情的时候,想起被老师叫走之前,后卓同学张磊的话:“崇文,你千万不要跟老师说是我故意放的,不然开家长会我爸爸妈妈知道了,会打我的。还有,你记得,你的班长职务是我们投票帮你选上的呢。”老师看着倔强的崇文说:“你就说实话吧,我不会逼你的,承认偷拿旭旭的东西,回去写份检讨就是了。”崇文觉得特别伤自尊和颜面,她想着自己平时都默默无闻的,老师以前对她也不错,现在怎么就会这样说她呢?崇文胆子大了起来,在办公室里一边踱步一边看着班主任说:“不是我拿的,就不是我拿的。你不让我出去,我也不会承认,要是我当班长你不满意,就换一个,像之前一样,你叫谁当就谁当。你把旭旭分给我当同桌,我还不满意呢。再说,都一个福利院的,我干嘛拿她东西。”班主任恶狠狠地看着崇文,崇文再也没有说话,她想起了平时开家长会要她自己来的情景,想起了夏雨对她说的话,想起了她偏心把唯一一个入党机会的名额给了有妈妈的初中教师家的女儿,她的同学海雨,崇文心里愤愤的,不仅仅因为夏雨的早熟,在她耳边打火,是因为崇文觉得这件事情的发生,老师对她的态度与不信任让崇文心里寒寒的。她盼着时间快一点,在快一点。那天办公室出来以后,崇文第二天就在班级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错误,崇文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解释真实情况。班里大部分同学还是相信崇文的,尽管他们不知道事实。也有几个人思考,怀疑崇文了。事后,后桌张磊敲了敲崇文的背,说:“班长,讲究,够义气!”崇文回头淡淡的一笑,也把自己当成他们叫的假小子{外号},告诉自己不要介意这件事了。还想着,早点把班长职务辞去,自从这件事以后,崇文觉得抬不起头来,不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实际情况,是因为老师对她的责备与不满。崇文感觉,明显与之前不同了,她对老师的看法也改变了。崇文经常在下午以各种理由请假离开,回到院里和梅姐姐看电视剧。在崇文心里,难以释怀。那一段经历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崇文的心头,让她的内心充满了委屈与无奈。
现在,崇文已经读起了六年级的最后一学期。崇景也随着时间变化不少,长高了,在读三年级。崇文也就后来才知道,小学前后都是五四制度,也只有她这一批倒霉改了六三制度,她终于熬过来了。【虽然,之前听院里的燕娇大姐说小学入党的名额每班级只有一两个,老师偏心当时没有给她,她在小学的时候学习也是优秀的,也是班长,但是班主任把名额给了各人家的孩子,让她很难过。】崇文想到这里,就觉得,命运为什么那么像呢?自己也是没有得到那个名额,班主任连问都没有问她,只是在给同学海雨填表的时候看了一眼她而已。崇文永远都记得那个场面,尽管不甘心,但她是从心底不愿意去争取的。《崇文永远记得班主任在她刚来这个班级的时候,把她当做某个农村来的以为崇文她会干活,指使她在所有人上课的时候叫她去校园里一个小花坛里拔草,至今崇文都恨着。》
小学生涯结束了,学校到处充满了童年的回忆气息。同学门都忙着互相写着同学录作纪念,在校园里排毕业照,崇文也理所当然的回忆着这几年的种种变化。崇文听到学校广播里播放着罗大佑的《童年》,其中一句歌词里唱着‘’福利社里什么都有,就是兜里没有半毛钱......“谁又能体会得到呢?崇文给所有同学写好同学录以后,站在操场的树荫下,抬头向着阳光闭起了双眼。那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仿佛在抚慰着她内心的伤痛。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回忆着自己的小学生活,那些欢笑与泪水,那些温暖与孤独。
崇文没有让同学们写同学录【她没有好看的本子】,她也不想听同学们憧憬的说着:“十年后,再聚。”未来的约定在她心中显得如此遥远而又不确定。
最后的道别大概就是领取老师写的毕业同学批语,放在档案里要拿到上初中时班主任的手里的一份。崇文翻开了自己的那一份,应该是老师匆匆忙忙写好的。内容如下:
【崇文同学:能自觉主动地学习,有很好的学习习惯、读书习惯,团结同学,有自我保护意识并能把当天所学的知识重点重新过目,能对自己提出适当的目标,并努力去做。能认真的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知道爱护花木,爱护公共物品,有很强的管理能力,小学期间在各种比赛中获得优异成绩,谦虚、谨慎、礼貌。有很强的阅读能力和作文能力。】
崇文读后,看了一眼班主任的字迹,轻声说道:“把我写的很全面。”暑假来临,很多人都等待着成绩出来。而崇文在整理自己所有得过的奖状、证书,并留了一些小学的笔记本和作业本以及办过的白字报都一一放好,装在了一个箱子里面。她看着这些物品,想着如果她部分奖状不是复印的就好了,因为福利院和学校都要留一些原版的,她只能收藏复印过的一些,虽然遗憾,但这些都将是她所有的回忆。那一个个奖状和证书,均在诉说着她曾经的努力与天赋,那些笔记本和作业本上的字迹,记录着她成长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