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科学技术奖励之间的关系

一、科学技术奖励的社会分层

在科学的社会中，“大多数科学家都意识到，科学是一个高度分层的体制”。“无论我们是把科学分成个人的阶层，还是根据学科或者国家所产生的科学思想来考虑这个问题，我们都会看到在声望和奖励分配上的明显的不平等。”对于科学家的社会分层，社会学家朱克曼以美国为例做出了很好的描述，“与在美国的每个诺贝尔奖获得者相对而言，有大约6800位自封的科学工作者，4300位载入《全国科技人员登记册》的科学家，2600位有足够资格列入《美国男女科学家》一书中的科学家，还有2400位获有博士学位的科学家，而更上一层的是大约13位全国科学院院士。”形象地说，朱克曼把科学界的分层结构描绘为一个底部宽广、塔尖耸立的金字塔。塔基由数量庞大的普通科学工作者构成。而居于塔尖的则是那些享有最高学术威望、获得过最高学术荣誉的人。

明显区别于其他社会领域，在科学社会中决定科学家分层的标准不是经济因素和政治因素，收入多寡和权力大小并不会对科学界分层产生多大影响，即使在科学家之间存在明显的收入差距，其分层意义也比要远小于其他社会部门。实际上真正影响科学界分层的是科学家所做出的知识贡献。“在科学活动中，对知识的独创性贡献得到最高的评价。除了少数例外，属于一个人或一个职位的声望，是他们在何种程度上已经或预期会取得独创性贡献的一个函数。对科学知识的贡献是分层体系的支柱。”对于一部分科学家来说，由于他们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而获得很高的知名度和学术声誉，逐渐从一般科学家中脱颖而出成为精英。而对于大多数科学家来说，由于对科学的贡献相对较小而始终名声不大或默默无闻，从而产生了分层现象。概括起来就是，科学家由于所做出的贡献不同以及由此而获得的荣誉和声望的不同，因而占据了科学界分层的不同位置。

与科学家的社会分层相对应，科学技术奖励制度也是一个分层体系。科学技术奖励的社会分层就是对科学技术奖励进行等级分类，即根据一定的标准去判定具体奖励之间的相对位置，从而把奖励划分为不同的层次。尚智丛在介绍国外科学技术奖励制度时，认为美国的科学技术奖励大致可以分为五个层次：第一层次是由国家设立、总统亲自颁发的奖励；第二层次是美国政府某个部门设立的国家级科学技术奖励；第三层次是由美国各级地方政府设立的科学技术奖励；第四层次是由美国高等院校、研究机构、民间学术团体等设立的各种奖励；第五层次是由美国各公司设立的各种奖励。而日本的科学技术奖励体系是由中央政府和各省厅、地方都道府县及民间团体负责的三个层次构成的。王炎坤等也将我国的科学技术奖励按照不同维度进行了分层，按奖励涉及的地域范围划分，我国科学技术奖励可分为国际奖、国家级奖、省级奖和地方奖；按行政隶属关系，可分为中央政府各部委奖、厅局级奖和基层单位奖；按学科领域，可分为综合奖、科技奖、一级学科奖和二级学科奖；此外如果把一个奖励的获奖者分为若干等级，那么奖励内部的分层为特等奖、一等奖、二等奖和三等奖等。可见，科学技术奖励的分层现象是普遍存在的。尚宇红还根据科学技术奖励的功能将科学技术奖励体系分为保健层、基本承认层、提高层和特别奖励层，分别发挥鼓舞大众士气、承认科研成果、确定社会级别和鼓励走向最佳的激励功能。按照尚红宇的分类，国际科学技术奖项属于特别奖励层。

虽然科学家在增进知识上的贡献大小不一，而且收入和财富对科学家的分层意义也不重要，但科学家们都追求科学王国中的基本通货——“承认”。“科学中的承认在功能上与财富相当；而且，‘承认’的权利对科学家来说的确是不可剥夺的；同行的承认大概也是现代科学中主要的激励因素。因为承认对科学家来说是如此的重要，所以必须有一个奖励系统，来确认科学的杰出成果并授予荣誉，无论它是在何处被发现的。”按照功能主义理论的观点，社会分层对于满足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的要求是必需的。在任何社会中，均有某些位置在功能上比其他位置更重要，需要更胜一筹者去占据。因此，根据功能理论在科学技术奖励领域的逻辑展开，科学技术奖励的社会分层是必需的，因为它能满足科学共同体成员渴望得到承认的多层次需求。

在科学技术奖励分层结构中，奖励之间在分层结构中的不同地位，是由对奖励的社会承认，即对该奖励声誉的一种综合评价决定的。声誉高的奖励，在社会分层中的位置自然高；声誉低的位置自然低。将科学技术奖励的分层过程展开来看，某具体奖励在设立初期，一般都通过界定奖励的对象来反映其预期的功能定位，即确定该奖励在未来奖励社会分层中的位置。之后，设立之初就在奖励金额、奖励范围、获奖者声誉等某些因素具有竞争优势的奖励，其优势会随着奖励活动的持续进行不断地积累起来，使奖励获得较高的声誉，引起科学共同体内部和外部的注意，实现上位。而相对而言不具备优势的奖励则在奖励分层结构中自然而然的处于了下位。这种“优上劣下”，使每个奖励都达到合理的位置，从而实现了奖励的社会分层。

此外，奖励的社会分层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状态。这是因为位于高层次的奖励由于影响其社会声誉相关因素的变化，可能降到低层次；而有的奖励由于对影响声誉的相关因素的控制和强化，会赢得较高的声誉，实现分层地位的上升。最后，新奖励的出现，会导致其他奖励地位的相对变化。代表性的实例有，诺贝尔奖设立之初，以其授奖标准高、授奖学科多、奖励金额大的特点，获得了广泛关注，而其光芒使得当时的其他奖项“黯然失色”。

二、具体科学技术奖励之间的关系

对于具体科学技术奖励之间的关系，已有研究以诺贝尔奖为例，分析了诺贝尔奖与其他若干知名奖项的关系。美国社会学家朱克曼（Harriet Zuckerman）认为，诺贝尔奖的出现对科学技术奖励系统产生了重要影响，引起或者激发了“诺贝尔奖补充型”奖项（Nobel complements）和“诺贝尔奖替代型”奖项（Nobel surrogates）这两类奖项的设立。前者奖励那些在其他领域而非科学领域产生的杰出成就，如奖励领域集中在宗教部分或科学与宗教交叉部分的邓普顿奖（Templeton Prize）。后者奖励那些做出了诺贝尔奖水平贡献的，但由于诺贝尔奖颁奖数量、学科等条件的限制而遗憾没有机会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如数学领域的菲尔兹奖、工程领域的德雷珀奖（Charles Stark Draper Prize）、地球科学领域的维特勒森奖、环境科学领域的泰勒环境成就奖（Tyler Prize for Environmental Achievement）以及在多个诺贝尔奖未覆盖的学科颁发的克拉福德奖（Crafoord Prizes）等。

这两大类奖项的出现深刻改变了科学技术奖励体系的顶层结构。从这种视角看，一些奖项更像是出于作为已有奖项的补充而设立的。每个新设立的奖励力图在科学技术奖励体系中找到自己的定位而避免与其他奖励过多重叠。

然而，无论是从分层理论还是从个别奖励的分析视角，都不能直观呈现和分析大样本奖励之间的关系。对于科学技术奖励之间的关系也缺乏定量实证研究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