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浓雾中的飘浮

“你琢磨琢磨前几天咱们到师大来调查时，死者的室友是怎么描述篮球赛结束之后的情况的？”

卓卿珊回忆道：“当时的情况……篮球赛结束，大家都站在场地旁边喝水、休息，但是死者赵宸却没有停留，直接拿上东西离开了。说他好像有事情要办，走得挺急的。”

安佑麟循循诱导：“再之前，参与篮球赛的室友，又是怎么说的呢？”“说死者当天表现得不错，打篮球的时候并不着急……”卓卿珊的声音渐渐低沉，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很多颜色各异的拼图碎片，只是她还无法将它们拼凑成图。安佑麟把喝空的杯子扬起来倒了一块冰到嘴巴里，开始嘎巴嘎巴地嚼了起来。“难道那也是凶手要求死者做的？！”

卓卿珊猛地说话，惊得安佑麟差点被嘴里的冰水戗到，急慌慌咳嗽了几声，拿着纸巾擦嘴巴。吧台内的服务员低着头轻轻笑了起来，可卓卿珊却一脸严肃地盯着安佑麟，想得到明确的答复。

安佑麟直起身子，红着眼睛说：“我说你喊个什么劲啊你？”“快点跟我说，你是怎么想的啊？”

安佑麟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说：“你不都已经想到了吗？凶手既然希望被警方发现的线索少之又少，最佳方式就是要求死者带上他自己的衣服……”

卓卿珊抢着说：“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求死者先去参加篮球赛呢？”

“你别急嘛！听我慢慢说，”安佑麟漫不经心地道，“凶手在约死者之前，或许是要求死者穿着充满男人味道的篮球服见面，又要求死者带上需要换的衣服……”

“男人味道？全都是汗水的篮球服？”“所以死者室友说，篮球赛期间死者并不着急，看上去并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可是球赛一结束，其他人都在喝水休息，死者却急匆匆地离开了。”

“就算是凶手要求死者这样穿，难道死者一点也不怀疑吗？”安佑麟笑了几声：“小卓啊，我说你也太一根筋了吧。你想想凶手约死者的理由，还不明白？”卓卿珊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个大概，微微红着脸说：“凶手是约死者去上床的？为了那方面的情趣，所以才会对这种要求毫无警惕？”“嗯嗯嗯，你说对了！”安佑麟摇晃着身子用拇指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楂，“凶手需要死者的另外一身衣服，但又不能要死者穿着那身衣服来见自己。因为在杀死死者的过程中，有很多未知因素，而凶手需要的是如我们所见的现场场景，干净整洁的衣着。所以凶手用这个理由就能轻而易举地达到了目的。”

“这也说通了一点，死者被发现时是光着脚的。按照钟点工张玉芝的说法，死者并没有带着另外一双鞋子离开。追求完美的凶手见没有匹配衣着的鞋子，所以才让死者光着脚。”

这一次，安佑麟连忙摇摇头。“恐怕并非如此啊，我想即便死者带着搭配衣裤的鞋去见了凶手，最终出现在皇隐山山顶的死者，还会是光着脚的。”

卓卿珊想不通：“为什么啊？”“凶手对死者的爱意可以在死者的衣着上体现出来，不过嘛，在凶手眼中，鞋子是连接一个人与地面的媒介，若是穿了鞋，死者则依然与地面存在着某种很世俗的关系，在象征意义上就不算是真正的‘整洁’……”

卓卿珊越来越糊涂了：“整洁？象征意义？”“你看过壁画上的天使，或者石窟壁画中的仙人吗？”卓卿珊困惑地点点头。“那些天使、仙人都是光着脚的，因为他们是神圣和脱俗的。凶手在痛恨下杀死了死者，又将爱意升华，期待被杀死、救赎的死者圣洁如神。”

卓卿珊瞪圆了眼睛，她在脑海中错综复杂的线路中似乎寻找到了一根线头：“所以，你推断凶手与死者有感情纠葛？深知死者与很多女生的混乱关系，因恨意而杀人，又因爱意认为自己救赎了死者？”

安佑麟随手拿起卓卿珊面前的杯子晃了晃，里面还剩下一半的凉茶，冰块在茶水中漂浮着。

“很有可能，犯罪现场在凶手的眼中，是飘浮的。”飘浮的？卓卿珊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周遭一片黑暗，只有那棵巨大的柏树被一道强光照亮，赵宸闭着眼睛犹如睡着了一般，他身穿着洁白如新的衬衫和休闲西裤，光着脚，在无尽的黑暗中围绕着巨大的柏树缓缓飘浮，手臂随着身体的浮动做出了各种造型……卓卿珊被脑海中的诡异画面吓了一跳，背后一阵发冷。她赶紧吞了一口口水，问道：“你是根据什么得来的结论？”

安佑麟放下杯子，无奈地说：“这就是我没法事事都指导你们的原因了，有些结论的推导过程是无法言传的。”

卓卿珊一听，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才好，便只好提醒安佑麟：“不管怎样，现在已经是大学期末复习时间了，距离暑假也不远了。如果不在假期前找到凶手，案子就难查了！”

刑侦大队办公室内，尤涛追查死者赵宸的车辆未果，盯了几个小时监控录像的他眼睛生疼，于是便坐在椅子上仰着脸闭目养神。

郭俊峰在电脑上敲打着键盘，过了一会儿，他招呼尚在办公室内的其他人到电脑前面，说有新的发现。尤涛不情愿地睁开了通红的眼睛，他拖着椅子到郭俊峰身边。宋春明站上前来，盯着电脑上的文字和连线。

郭俊峰的鼠标滑过文字和线段，停在了标着死者赵宸名字的方块内，一条红色的线下拉，指向了死者的衣物，再由线段指向死者的鞋。“根据钟点工所说，死者赵宸失踪当天只带走了衣裤，并没有带走鞋，这便可以解释死者光着脚的原因了，他没有带上鞋。再结合安老师的分析，凶手对死者存在爱意，所以才会为死者如此精心打扮，再谨慎地搬运尸体。”“想想也真是讽刺，死者带着自己死后会穿的衣服前去赴约送死。”

尤涛揉了揉眼睛。

“死者光着脚，是因为匆忙离去，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忘记拿上鞋了？”

“很有可能，穿着篮球衫浑身大汗的死者穿着球鞋，忽视了鞋的问题。”

“这么说，衣服来源这条线不能帮咱们的忙。”宋春明看着红色的线段说。

“其实这条线并没有断，还有其他线索可查。死者失踪当天，在3v3篮球赛的时候并不急于离开，可是比赛结束后便赶回了租住的房子收拾东西离开……”

尤涛揉着眼睛接过郭俊峰的话说：“这说明就在死者失踪之前，凶手还与他有过联系。”

正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郭俊峰快速接起了电话，对着电话那边嗯嗯啊啊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大刘去调查了死者那两日的通话记录，除了死者母亲丁晓丽，就只有死者室友与他通过电话了。所以咱们接下来应该寻找的正是死者的手机和他失踪时穿的衣物，凶手既然对死者有爱意，那么这些东西肯定不会随意丢弃，也不会留在自己的手上被当作证据。恐怕这些东西会被留在死者的车上。”

听了郭俊峰的结论，宋春明思索道：“几条线索都追查不下去，现在咱们的确还是应该从死者的汽车入手。”

尤涛眯着发红的眼睛说：“那些都是凶手与死者最终的交集，只有在交集上才有可能找到与凶手有关的线索。”

罗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他安静地听完了几个人的推测，若有所思。

安佑麟和卓卿珊在下午来到了西京师大，下午的天气不像上午那般闷热，灰暗的云飘浮在师大上空，再往远处望去，却又是晴空万里。两人再度联系上了钱老师，并让钱老师帮忙一个一个找来唐文萱提到过的女生到会客室见面。这些女生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漂亮、身材好。提及赵宸的死，每个女生的反应都不太一样，有些女生完全是一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态度。几句话下来，便能感觉到有些女生对死者的鄙视。某个长发女生如此评价：“赵宸就是个自恋狂，跟他交往过之后会有两个想法：要么，看别的男生哪个都顺眼，要么就是只要看到男人就不顺眼。”

一位瓜子脸、有些媚气的女生说：“赵宸？哎，仗着自己长得帅，有钱，就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他交往过？别逗我了，我顶多算是被他欺骗了感情而已。交往？那是两个人情投意合的好不好？你问问他我算是他女朋友吗？噢，对了，他都死了，没法求证了……”

留着短发的女生则用很厌恶的口气评价：“赵宸就是个混蛋，是个感情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