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艾瑞克森学派的治疗取向(2)
- 催眠大师艾瑞克森和他的催眠疗法
- (美)杰弗瑞·萨德
- 3450字
- 2017-11-07 15:32:55
【善用取向的治疗要点】
当其他人对于善用资源的概念还处于口惠而实不至的阶段时,艾瑞克森已彻底地实践了这个概念。
接下来要提的这个过程,是心理治疗中最重要的部分。任何介入都一定要妥当地安排和预埋伏笔,然后必须接着执行适当的跟进动作。我的一个学生罗伯·史瓦兹心理博士(Robert Schwartz, Psy.D.)将这个方法称为SIFT-Seed(播种)、Intervene(介入)、Follow Through(跟进)。艾瑞克森能细腻地掌握这个过程,善用来访者的人格特质,小范围地执行介入的工作。他并不是只采用大动作的介入方式,相反,他通常将一个作业分割成许多小步骤,先让来访者同意去做第一个步骤。这些小步骤随即能“贯穿相连”为整体。到那个时候,他整个介入动作就完成了,而一开始来访者所同意的仅是一连串步骤里的一小步。
提供艾瑞克森详细的治疗模式似乎有违其学派的观点。然而,我将列出善用取向里的一些要点:
1.辨识来访者的资源(未发掘的能力)。
2.评估来访者的价值观,例如,来访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也能成为来访者资源的一部分)。
3.善用来访者的价值观来开发他的资源。(更多关于辨识和善用来访者价值观的资料,参阅Yapko, 1985。)艾瑞克森所自豪的高“命中率”暗示,是得自于他觉察的能力及对于细节的留意,特别是他善用病人的价值体系。
4.直接或间接地联结开发出的资源与问题。
5.第四个步骤最好采取小步进行,建立信任、投契(rapport)的关系和改变的动机,自始至终都试图引导来访者产生自发改变。艾瑞克森相信从做中学是来访者最佳的学习方式。治疗的动作必须与来访者切身相关,也必须和他的价值体系紧密结合。
6.任何的行为,甚至是抗拒,都能为治疗师所接受,并善用它成为有效的治疗工具;任何的情境都能为治疗师所接受,并转化为疗效性的运用。
7.戏剧能提高来访者对于指令的反应。
8.在激发反应行为之前,要预先植入概念的种子(seeding ideas)。
9.时间点的掌握是关键。治疗的过程涉及步调的调整、旧模式的崩解和新模式的习得。抗拒的发生通常是因为不够留意这些过程。
10.治疗师(和来访者)必须怀抱着期待的心态。
这里有一些例子:
a.有一个真实性有待查证的例子,内容是关于一名学者要他的一位研究生去做一个实验。研究生要到教室中找两名大学生,给其中一名一枚一角的硬币,给另一名一元的硬币。但两名学生未被告知谁会拿到一角,谁会拿到一元。
在未知会研究生的情况之下,这名学者在实验进行前,私底下分别找来这两名学生。他告诉其中一位:研究生将会给他一角的硬币;告诉另一位:研究生将会给他一元的硬币。当然,期待一元硬币的学生通常会如愿以偿(Zeig,1982,p.262)。期待和确信并不能保证结果的必然性。然而,却能帮助某个来访者持守着获得一枚完整一元硬币的期待。
b.史可恩(Schoen, 1983)报告过一个案例,来访者先前接受过治疗,但仍无法克服一个习惯上的问题。在接受艾瑞克森治疗一年之后,这个来访者成功地克服了问题。当被问到是如何克服他的问题时,他指出:“艾瑞克森相信我能征服这个难题。”
c.艾瑞克森太太(私人通信,1984年9月)记得一次艾瑞克森在社交场合做心理治疗,他们当时在一个坐椅面对面排列的机舱里。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位男士认出艾瑞克森是有名的精神科医生。艾瑞克森太太写道:
他用很不寻常又充满敌意的方式,提到他自己并不期待这次旅行,因为每次搭机他的晕机症状都很严重,他要求艾瑞克森给他一些建议。接着,米尔顿很正经地告诉他用某种特定的方式压他的拇指,以缓解这些不适。每当他觉得恶心、疼痛或紧张,就用力按压拇指,直到开始觉得痛。只要按照这个方式做,他不适的感觉就会消失。
我记得当我坐在那里,听他解释这个方法时,心里想:“这怎么会有效呢?米尔顿完全不认识这个人。这个方法怎么可能成功?”
但事情完全出乎我意料,在飞行当中有两、三次,我看见那个男人表情严肃地认真做着这个动作。当空服员送来中餐,他尽情地饱餐了一顿。
11.后续跟进——基本上就是测试治疗介入的成效。第一个技巧是要来访者在诊疗室内,当着治疗师的面练习新行为;另一个技巧是对来访者后续追踪;第三是让来访者用想象的方式练习新的行为。跟进和植入种子既是微观又是宏观;治疗流程的每个步骤都能植入种子并验收成果,以确认成功引发了治疗反应。
正如我们之后将会看到的例子,治疗通常是在可行的状况下,让来访者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有时候过程会涉及克服个人发展上的困境,但治疗并不意味着要去解决所有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难题,也不是自觉和成长。“成长”并不是依附在治疗之上,而是独立于治疗之外。
艾瑞克森学派的治疗取向并不认为治疗能带来永远顺遂的人生,反而相信治疗能帮助来访者在短期内克服眼前的困境。如果有必要,他们之后会再回来寻求治疗。在这个历程里,他们会学习到宝贵的问题解决技巧。
然而,他的治疗不只是短期的;当来访者有长期治疗的必要时,他也会和来访者接触一段时间。这些延伸的治疗仍然是目标导向。
乔是艾瑞克森最著名的案例之一,这个例子是他目标导向做法的最佳注释。(关于这个案例更详细的报道和相关的伦理议题都记载于Zeig,1985b。Haley, 1973也对这个案例有详尽地引用和报道)留意艾瑞克森如何以相互贯穿却又错落散置的方式运用了上述11个善用取向的治疗步骤。
【乔的案例】
艾瑞克森(1966)提到他对这名个案使用非正式的催眠方式,也就是心理层次的沟通——多层次散布技巧;在这个案例中,是用在疼痛控制上。
乔是一名花农,他面临末期癌症的威胁;高剂量的止痛剂导致他有中毒的情况,但对疼痛缓解几乎没有帮助。一位亲戚要艾瑞克森到医院替乔看诊,用催眠来控制疼痛。在见乔不久前,艾瑞克森知道乔甚至不喜欢听到“催眠”这个字眼。还有,在艾瑞克森替乔做治疗时,乔一个当精神科住院医生的儿子也会在场,他本身并不相信催眠,乔也知道这点。
当艾瑞克森在医院见到乔的时候,他怀疑乔甚至不知道他去那里的目的。由于乔做了气管切开术,不能讲话,他用写字来和艾瑞克森沟通。艾瑞克森开始了持续一整天的治疗,他说道:
乔,我想要和你聊天。我知道你是一个花农,你培植花卉,我在威斯康星的一个农场里长大,我喜欢种花,到现在还是喜欢。现在,当我对你说话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坐在那张舒服的椅子上。我会对你说很多事情,但那都跟花卉无关,因为对于花卉你比我懂得多。那并不是你想听的。(粗体字在这里是表示多层次散布和催眠的暗示,音节、单字、句子或词组都可能用稍有不同的语调来传达暗示)
现在我说话的时候,我能够很舒服地说着话,我希望当我说着关于西红柿的种植时,你会舒服地听我说话。这真是个奇怪的话题,它让人好奇,为什么要谈西红柿这种植物呢?一个人把西红柿种子播在土里,他将会希望种子长成一棵西红柿,它的结果会带来满足。种子浸润在水里,一点也不困难。能够如此,是因为雨水带来安详与舒适…(Erickson,1966,p.203)
乔喃喃自语地说着关于西红柿的种种,响应了多层次散布的暗示,之后他出院,体重和体力都增加了,用很少的药物来控制疼痛。艾瑞克森之后又去看了乔一次,再次使用他间接的沟通技巧。
【评论】
艾瑞克森(私人通信,1976年3月4日)自己评论这个案例:
乔的妻子、女儿和姐夫都在听(当我做治疗的时候),最后他的太太打断我的话,要我开始催眠。她很惊讶地发现催眠已经做完了。我一直对乔说的,他们都认为是一些无意义的话……
当你检查腹部是不是得了盲肠炎时,你会先从腹部上离盲肠最远的点下手,再慢慢地接近重点部位。
……我尽可能由离乔的癌症最远的地方着手,不去触及癌症的病情。事实上,我说了很多乔解读为经验性学习的话语,他原本自认已经永远丧失这样的能力,直到他获得了充分的正向连结滋养,足以取代他所憎之事。(节录自Zeig, 1985b,pp.464-466对于整封信的报告)
艾瑞克森理解到乔获得了意识之外的学习,使得疼痛控制变得可能。他运用乔的价值体系,由谈论植物着手。他结合了戏剧,并提供能矫正乔注意力的框架,用这样的方式开始,将乔远远连结到不舒服的状态之外。精要之处就是建立于小步骤的间接沟通。概念被导入,而接着加以发展。习惯的不适应模式(疼痛)被瓦解,而新的模式(安适)被引出。艾瑞克森既没有挑战,也没有分析病人疼痛的需求,或是病人对于治疗的抗拒。事实上,艾瑞克森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改变的媒介或正式催眠这个病人,但他确实让病人经验到“如何去”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