鼾声如雷

我年轻时打鼾就小有名气。结婚前,我向对方作了坦诚交代。这点小毛病当然不会影响我们的坚贞爱情,但的确有碍人家休息睡眠。初时俩人相敬如宾,倒也罢了;日子久了,未免啧有烦言,那也无奈。正是因为日子久了,太太居然完全适应我的“睡眠伴奏”,甚至当我值班、出差而不在家时,她竟然难以入眠了。近年又发现,她的鼾声也很有长进,真乃“近墨者黑”矣!但她拒不承认,以表明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之清高。一周末,家人闲坐聊天,儿子突然神秘地让大家听一段录音:粗犷的男喉音、柔细的女嗓调;时长时短、亦抑亦扬;或高或低、忽断忽续……“这不是男女二重唱吗!”全家人大笑。

因为自知打鼾会招人烦,所以外出时总要向同屋有个声明,不论是否熟稔。某次到外埠开会,到宾馆已经很晚,赶忙洗漱安歇。翌日晨,同室的朋友似显疲惫,苦笑着对我说:“老兄很辛苦,夜里表演得淋漓尽致。”话虽含蓄,不难明其义。我遂急忙致歉:“对不起,唱得不好,多包涵了。”令对方哭笑不得。

那次是与一位刚认识的先生分配住在一起,我说:“我打呼噜很厉害,你要睡眠不好,可以跟会务组商量,调换一个房间。”这位山东汉子爽快地说:“没关系,我什么情况下都能睡着。”果不其然,睡如其人,不到三分钟,此君已入睡,且鼾声即起。真是闯荡了江湖才知道天外有天,能人背后有能人。他时而高腔、时而低调,呼出、吸入均可出声,如雷鸣泼水、车轮轰滚、虎吼狮啸。像法师呼风唤雨,抑或表演高超口技。可怕的在于,他不时地呈现憋气痛苦状,甚至有几秒钟令人恐惧的寂静停歇。我曾几次轻轻地帮他活动脖颈,或想唤醒他。但少顷,他又我行我素地做他的营生去了。这一夜,他是够酣畅了,可我是从未合眼,不免有些惭愧,连入睡都没赶上,更谈不上比试一番。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向他提出了医生的忠告:“你的呼噜是超水平的,我为你差不多值班观察了六个小时,至少有六十几次是中断呼吸的。如果我们以每次中断十秒算,就相当于有一分钟完全窒息。这叫睡眠性呼吸暂停综合征。你得去看呼吸科或耳鼻喉科医生。”

本来是要讲故事,并未想做科普文章,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