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寻宝之旅(1)

梁振标兴冲冲地怀揣着巨款回到了邯郸。而此时,李家的老宅里,李立群则仍旧独自一人窝在屋里,戴着老花镜磨他的人造宝石。坚硬的宝石毛坯在砂轮上冒着阵阵火星,李立群面前那个放置成品的盘子里,磨制好的宝石已经铺满了一层。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内,那些人造宝石呈现出令人着迷的颜色,让陈设简单的陋室变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童话世界。就在李立群沉浸其中的时候,大儿媳张婧香推门进来,微笑着叫着李立群:“爸,歇会儿吧!该吃饭了。”

李立群答应着摘下了老花镜,站起来对张婧香笑道:“走,吃饭去!”

一走进堂屋,一股香气顿时扑面而来,强烈刺激着李立群的味蕾。

李立群抽动着鼻子笑着问道:“今天吃什么好东西,怎么这么香啊?”

李立群端着碗来到桌前,不料只看了一眼,脸色却突然阴沉了起来。

一声不吭地撂下碗,转身就走。张婧香急忙拦住李立群,不知所措地问道:“爸,你怎么生气了?今天信义特意吩咐给他做些好吃的,我就做了红烧肉。怎么,您老不喜欢吃吗?”

谁知李立群听了张婧香的这句话,眼眶竟然红了。他愤怒地看了张婧香一眼之后,一声不吭地扭头走了。张婧香这下懵了,怎么老头子看了自己做的饭,竟然哭了?一向勤快麻利的张婧香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正当张婧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自行车铃铛的响声从大门口传了进来。张婧香抬眼一看,却是李信义下班回来了。张婧香委屈地走上前去,还没张嘴泪珠子却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李信义被张婧香给哭懵了,马上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李立群的房间,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婧香?难道你惹咱爸不高兴了?”

张婧香指着桌上的菜,抹着眼泪告诉丈夫:“你还说我?要不是你让我给爸做些好吃的,还惹不出这么大的乱子呢……”

李信义大惑不解,快步走到桌前。当他看清了张婧香做的红烧肉之后,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李信义叹了口气,用埋怨的口气对张婧香说:“婧香,咱爸不吃肉,尤其是不吃红烧肉。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你怎么连这个也忘了?你呀你,天底下好吃的东西多了,你干吗非鼓捣这个该死的红烧肉?现在可好,孝心没表成还触了霉头。”

老实憨厚的张婧香一下子想起了这个茬儿,但也迅速地愤怒了起来。

她瞪起眼睛望着自己的丈夫,提高了嗓门大声抢白道:“你们家是干什么的?穷得叮当乱响还这么多毛病?我就想吃个红烧肉怎么了?犯了多大的罪吗?他不吃,还不许咱们吃!”

李信义皱眉捂住了张婧香的嘴,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你知道咱爸为什么不肯吃肉吗?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多年前我那个妹妹被拐走的时候,咱爸正在屋里炖红烧肉呢!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能看红烧肉了……”

张婧香这才恍然大悟,脸上委屈的表情也一扫而光,代之以惭愧的神色:“真是的,我还真把这个茬儿给忘了!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信义望着满满一碗红烧肉咽着口水说:“还能怎么办?我这回算是赶上了,正好这几天觉得身子虚,先趁机会好好补补再说!”

李信义大快朵颐,那边屋里,李立群却望着手里的饭碗泪流满面,喃喃道:“闺女呀,你到底在哪儿?今天吃饭了吗……”

香港那边,潘虹母女也正在吃饭。潘家桌上的菜肴绝非李家简单的菜式所能比拟。雪白的台布上,一套精致的仿明代粉彩虫鸟纹餐具里盛放着荤素搭配的八道菜,她们面前同款的饭碗里,米饭晶莹剔透,就像用珍珠制作的工艺品一般。

潘佳笑吟吟地接过潘佳递过来的一个小汤碗,满脸关切地说:“妈,你最近可是瘦了不少,赶紧吃点燕窝羹好好补补吧!”

潘虹对女儿微微一笑,说道:“瘦点不好吗?有些人想减肥还做不到呢……”

潘佳直接点破了她的心事:“得了吧,您这么好的身材还谈什么减肥?我知道你全都是让这次拍卖会给闹的。”

潘虹叹了口气告诉潘佳:“佳佳,为了打破凯华集团当前沉闷的局面,我决定亲自到内地走一趟。一来去邯郸完成父亲最后的遗愿,二来也是为集团明年重新夺冠,取得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拍品。”

潘佳明白,一旦那对元青花梅瓶真的到了手上,放眼整个收藏界,凯华集团将不会再有对手。

“妈,我跟你一起去!”潘佳主动请缨。

潘虹看了看女儿,点了点头,“好,你陪我去内地,历练历练也好。”

为了保证寻找元青花梅瓶的行动能秘密进行,潘虹决定只带女儿潘佳一个人前往。但临走之前却有一件事令潘虹放心不下,她实在不能容忍在她的卧榻之侧还有被对手收买的内鬼时时作祟。为此,她专门召见了集团的法务总监胡平江。

潘虹严肃地对他说:“平江,我不怕失败,但却很害怕失败得不明不白。”

胡平江抱歉地一笑,对潘虹说:“董事长,这一次真是我失职了,查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那个内地来的梁振标。”

潘虹姿势优雅地靠坐在高大的靠背椅上,对一脸歉疚的胡平江摆摆手:“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平心而论,那个梁振标马上离开香港才在情理之中,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安排。”

胡平江尴尬地望着他的上司,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其实这件事的答案是明摆着的,除了咱们的老对手钱康不会有别人。”

潘虹转动着自己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这是她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

“依我看,无论是谁在兴风作浪,问题始终是从咱们集团内部开始的。我就不相信,没有人配合,钱康能隔空取物,把那个暗记刻在金丝善翼冠上……”

胡平江把目光投向了潘虹:“董事长,您的意思是咱们集团出现了内鬼?”

潘虹轻轻一笑:“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呢?只不过是想等我亲口说出来,对吗?”

胡平江被潘虹说破了心意,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潘虹气定神闲地直视着这位年轻的法务总监,说道:“平江啊,你这人的确是聪明绝顶。这也许是你最大的长处,但也有可能是你最大的短处。在我的面前,你不用如此步步为营。”

胡平江深感惶恐,正色回答道:“多谢董事长的提醒,我这谨小慎微的毛病的确不好……”

潘虹不想再继续听胡平江表白了,挥了挥手笑道:“好了,刚才只是我的一句忠告,你不必太在意的。现在,我正式授权你秘密调查这次的泄密事件。”

潘虹站起身,自顾自地说:“自打上回拍卖会上那一幕的发生,我就已经认定,消息一定是从咱们内部泄露出去的,对手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那么高级的拍品。由此推断,只能是事先接触到拍品的公司高层人员帮忙……”

胡平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边走边说的潘虹,听到这里也立即做出了回应:“没错,对手远赴内地找来那个梁振标跟他演这出戏,更需要时间。”

潘虹淡淡一笑,看着胡平江说:“现在我需要的,是坐实我们推论的证据。”

胡平江立刻站了起来,保证道:“董事长您尽管放心,我一定倾尽全力在集团内部清查内鬼,杜绝隐患!”

潘虹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最近要去北京分公司监督招聘二三线城市业务专员的事情,公司里的事情就全部拜托你了。”

胡平江走后,潘虹刚拿起一份等着她签字的文件,不想门却突然被推开了。潘虹头也不抬地数落道:“佳佳,你怎么总也改不了不敲门的习惯?”

潘佳调皮地伸了伸舌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母亲的对面。

潘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嘱咐道:“佳佳,咱们这次去内地的目的一定要严格保密,就是胡平江也暂时不要告诉。”

潘佳听了大为不解,睁圆了眼睛反问母亲:“妈,你怎么谁也信不过了?”

潘虹听了不禁莞尔,随即正色告诫女儿:“胡说,我对你就深信不疑!但这个世界就这么怪,有些事不到最后一定不能说,免得因此失了先机。”

潘佳虽然点了点头,但神态中却含有不相信的样子:“有这么严重吗?”

潘虹点点头回应道:“有那么严重,我们这次卫冕失败就是因为保密措施不够严格。”

潘佳对这个说法大为不解,但也对卫冕失败表示了愤怒:“我们集团这次卫冕失败都是因为那个内地来的家伙!”

潘虹仿佛漫不经心地问潘佳:“佳佳,你能够完全信任胡平江吗?”

潘佳诧异地望着母亲,点了点头:“当然。”

潘虹一本正经地望着潘佳的眼睛郑重地说:“这个世界是无情的,记住,除了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就比如元青花梅瓶这件事,你姥爷也是直到临死才跟我和盘托出的。”

潘佳知道母亲的脾气,尽管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乖巧地答应:“放心吧,我听您的。”

潘虹这样嘱咐女儿,自然有她的深意。如今在凯华集团,几乎没人不知道潘佳和胡平江的关系,上上下下都把他们看作是一对正处于热恋阶段的情侣。潘虹很清楚,她要不提前嘱咐一声的话,潘佳很可能会向胡平江透露她们此行的目的。胡平江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有些做派却总让潘虹对他怀有戒心。胡平江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表现得太过聪明,但办起事来却总是有所保留,不能百分之百尽心。

不出潘虹的意料,这天晚上潘佳和胡平江果然双双出现在了维多利亚湾附近的一所高档会所里。这里是全港最高档的交际场所之一,只接待有会员资格的贵客。

潘佳和胡平江衣冠楚楚地走进了会所低调的大门,穿过奢华程度绝不亚于阿拉伯王宫的大厅,在一个看似随意但却与周围的客人们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角落坐了下来。

身穿正装打着领带的服务生送上了一瓶1982年的拉菲,殷勤地为他们斟酒以后,就识趣地退下了。胡平江微笑着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向潘佳提议:“来,佳佳。预祝你此次的内地之行圆满顺利!干杯!”

穿着白色曳地晚礼服的潘佳嫣然一笑,回应了他一个妩媚的眼神。

胡平江带着明显不舍的情绪说道:“佳佳,我很珍惜今晚的时光。因为这次约会之后,距离咱们下一次的约会又要等上很久了……”

潘佳很满意胡平江表现出对自己的依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次出门恐怕要比以往长一些时间罢了……”

看着埋头切割牛排的胡平江,潘佳终于忍不住傻傻地开口问道:“平江,你会想我吗?”

胡平江放下手里的刀叉,含情脉脉地望着潘佳回答说:“佳佳,如果让我发自内心地说,哪怕只是离开你一会儿我也会得相思病的。但理智却告诉我,这次你和董事长去内地只是例行检查,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这时候我要是过于表露出我的思念,那岂不是太肉麻了?”

胡平江的这个回答让潘佳十分欣慰。“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零”,潘佳早把潘虹的告诫扔在了脑后。她娇嗔道:“傻瓜,我这次去内地的时间要比你想象的长……”

胡平江姿势优雅地咀嚼着牛排,没做出任何反应。

潘佳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胡平江微笑着答道:“因为你没说……”

潘佳皱起了眉头,直视着风轻云淡的胡平江埋怨道:“难怪我妈总说你这人太机灵了!告诉你吧,我们这次去内地其实是要干一件大事!”

胡平江依旧不动声色:“什么大事?”

潘佳打趣他:“你现在怎么又肯问了?”

胡平江好整以暇地回答:“当然是出于礼貌。因为看起来,你很希望我问。我当然不会让我的公主失望的。不过你不想说的,我绝对不会问。”

潘佳善解人意地说:“平江,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不想卷入集团的秘密,但你不能总是把自己当外人啊!这个集团迟早是会交到我们的手中的。”

胡平江叹了口气抬起了头:“佳佳,你的集团永远是你的,英国女王也不会因为婚姻让出王位的。说真的,有时候我反倒希望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穷女孩……”

潘佳被感动了,终于说出了母亲再三叮嘱要保密的内容:“告诉你一个核心的机密,我妈和我这次去北京后将找机会去一个叫邯郸的城市,因为我外公去世前透露,他曾在战争年代把一对价值连城的元青花梅瓶寄放在那座城市的‘福祥当铺’……”

胡平江听了举起酒杯再次提议:“佳佳,咱们再干一杯!然后让我给你一些个人意见!”

碰杯之后,胡平江一本正经地望着潘佳说道:“说实话,我对这件事情首先感到的是担忧,因为它的可操作性实在是太小了。更何况董事长还要刻意保密,这就连仅存的价值也被忽略了。”

潘佳没想到胡平竟然会这么想,不由得愣住了。胡平江一眼就看穿了潘佳的心思:“佳佳,这件事情虽然听上去有些不靠谱儿,但也许也能给咱们凯华集团带来一次巨大的契机。你想,就算是找不到梅瓶,先造势出去,也能很好地震慑一下对手。”

潘佳摇头轻笑,严肃地告诫胡平江:“你还是算了吧,她最讨厌这些商场中近乎诈术的造势宣传了。我妈之所以不轻举妄动,还是有她的考虑的。”说到这儿,潘佳忽然想起了母亲的告诫:“平江,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可一定要严格保密。我妈不告诉你,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对咱们凯华集团实在是太重要了!”

胡平江呵呵一笑:“佳佳,董事长不让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万一今后梅瓶的事情真的泄露出去,我这个不知道内情的人也就自然没有干系。”

这件事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临近分别时,潘佳用娇嗔的语气嘱咐胡平江:“记好了,我走后你可不许去招惹别的女人!”

胡平江苦笑着回答说:“现在工作这么忙,我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

“对了,平江,你刚才说有时候真希望我是一个穷女孩,为什么这么讲?”

胡平江笑着解释说:“因为你要是一个穷女孩,我会觉得自己像个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