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言古诗】(4)

又

安石[1]负盛名，乃在衡门[2]初。

名僧既接席，妙伎[3]亦同车。

仕进良偶然，年已四十余。

军国事方棘，围棋看捷书。

所以丝竹欢，陶写[4]待桑榆。

晚造泛海装，始志终不渝。

马策西州门，想像生存居。

君看早达者，怀抱竟何如？

【注】

[1]安石：谢安之字，东晋著名学者、政治家。他多才多艺，不仅善文法，更通音律。曾指挥东晋军队打败前秦大军，因被晋孝武帝猜忌，至广陵避难，后病死，谥号文靖。

[2]衡门：简陋的房屋。

[3]妙伎：妙龄歌女。

[4]陶写：宋·辛弃疾《满江红·自湖北漕移湖南席上留别》词：“富贵何时休问，离别中年堪恨，憔悴鬓成霜。丝竹陶写耳，急羽且飞觞。”愉悦情性、消除郁闷之意。

又

凉风飒然至，秋雨满空阶。

室有积忧人，所思在天涯。

蟋蟀鸣北牖，蛛丝落高槐。

明发[1]出门望，爽气正西来。

西山有涧阿[2]，肥遁[3]以为怀。

【注】

[1]明发：黎明，天明。

[2]涧阿：山涧弯转处。

[3]肥遁：唐·牟融《登环翠楼》诗：“我亦人间肥遁客，也将踪迹寄林丘。”退隐、隐遁之意。

又

生本蒲柳姿[1]，回飙任西东。

心如秋潭水，夕阳照已空。

落花委波文，天地如飘蓬。

忽佩双金鱼，予心何梦梦！

不如葺茅屋[2]，种竹栽梧桐。

贵贱本自我，荣辱随飞鸿。

何哉阮步兵，慷慨泣途穷。

【注】

[1]蒲柳姿：比喻体质衰弱，容颜易老。

[2]葺茅屋：康熙二十三年，性德修建茅屋三间招顾梁汾归京。并写下《寄梁汾并葺茅屋以招之》一诗云：“三年此离别，作客滞何方？随意一尊酒，殷勤看夕阳。世谁容皎洁，天特任疏狂。聚首羡糜鹿，为君构草堂。”可见二人之交情非同一般。

又

客遗缃绮琴，言是雷霄斸。

能啼空山猿，亦飞秋涧瀑。

援之发古调，三奏不成曲。

朱弦[1]澹无味，予亦聊免俗。

【注】

[1]朱弦：以熟丝做成的琴弦，古有“朱弦三叹”一说，意谓音乐之美妙。

又

白云本无心，卷舒南山巅。

遥峰如梦中，孤影相与还。

忽然间高霞[1]，霏霏[2]欲成烟。

风花落不已，流辉转可怜。

皎洁自多愁，况复对下弦。

高楼夜已半，惜此不成眠。

【注】

[1]高霞：霞本不该在高空，但此处为梦境之描写，故作“高霞”。

[2]霏霏：烟雾缭绕之态。

又

岁星[1]不在天，大隐金马门[2]。

微言亦高论，一一感至尊。

文园苦愁疾，凌云气萧瑟[3]。

乘传[4]威始伸，谏猎情亦切。

所为一卷书，乃在身后出。

【注】

[1]岁星：即木星。

[2]金马门：汉代之宫门，在当时为文人聚集之所，曾有很多人待诏金马门，后来比喻功成名就。

[3]萧瑟：景象凄凉之感。

[4]乘传：《史记·田儋列传》：“田横乃与其客二人乘传诣雒阳。”裴骃集解引如淳曰：“四马下足为乘传。”古时用四匹下等马拉的车子。

又

西汉有贾生[1]，卓荦[2]真奇士。

赍志终未达，盛年身竟死。

为文吊屈平，可怜湘江水。

愤俗谢勋贵[3]，轻生答知己。

临风忽搔首，吾亦从逝矣。

【注】

[1]贾生：指贾谊（前二〇〇年至前一六八年），洛阳人，西汉著名文学家、政治家。十八岁便才学显著，二十几岁便被破格提为太中大夫，后因群臣嫉妒，贬为太傅，终病死。

[2]卓荦：卓越，出众。

[3]勋贵：功名富贵之辈。

又

凤翔几千仞，羽仪[1]在寥廓。

结巢梧桐顶，层云覆阿阁[2]。

非无青琅玕[3]，不寄西飞鹤。

一鹤正西飞，翩翩长苦饥。

玉潭照清影，独自刷毛衣。

生得谢虞罗，光彩非所希。

【注】

[1]羽仪：比喻才德出众，受人尊重。

[2]阿阁：四面有檐的楼阁。

[3]琅玕：唐·杜甫《郑驸马宅宴洞中》诗：“主家阴洞细烟雾，留客夏簟青琅玕。”仇兆鳌注：“青琅玕，比竹簟之苍翠。”指竹子。

又

初日澹杨柳，对之何所言。

东风几千里，吹入十二门。

天地忽如寤[1]，青草招迷魂。

堂堂复堂堂[2]，春去将谁论！

【注】

[1]寤：睡醒。

[2]堂堂：形容气势强，有气魄的样子。

又

世运倏代谢，风节[1]弃已久。

磬折[2]投朱门，高谈尽畎亩。

言行清浊间，术工乃逾丑[3]。

人生若草露，营营苦奔走。

为问身后名，何如一杯酒。

行当向酒泉，竹林呼某某。

时有西风来，吹香满罂缶[4]。

不问今何时，仰天但搔首。

【注】

[1]风节：风骨节操。

[2]磬折：表卑躬屈膝，受耻辱之态。

[3]逾丑：极丑的败类。

[4]罂缶：大腹小口的陶制容器。

又

宛马[1]精权奇，囗[2]从西极来。

蹴踏不动尘，但见烟云开。

天闲[3]十万匹，对此皆凡材。

倾都看龙种，选日登燕台。

却瞻横门道，心与浮云灰。

但受伏枥恩，何以异驽骀[4]？

【注】

[1]宛马：古西域大宛所产的名马。

[2]囗：忽然，迅速。同“欻”。

[3]天闲：皇帝养马之处。

[4]驽骀：劣质马匹。

又

落日忽西下，长风自东来。

天地果何意，逝水去不回。

世事看奕棋[1]，劫尽昆池[2]灰。

长安罗冠盖，浮名良可哀。

不如巢居子[3]，遁迹从蒿莱。

【注】

[1]奕棋：又作“奕碁”。下围棋。

[2]昆池：此处当指汉武帝在长安修建的昆池。

[3]巢居子：即巢父，相传尧曾让位于他，他不接受；后世便用以泛指隐居不仕之人。

又

行行重行行，分手向河梁[1]。

持杯欲劝君，离思激中肠[2]。

努力饮此酒，无为居者伤。

【注】

[1]河梁：分手送别之地。

[2]中肠：内心的情感。

又

长安游侠子，黄金视如土。

结交及屠博[1]，安知重珪组[2]。

一朝列华筵[3]，羞与朱履伍。

惜哉意气尽，委身逐倾吐。

时俗尚唯阿，至人亦伛偻[4]。

惟昔有赠言，深藏乃良贾。

【注】

[1]屠博：屠夫和赌博者一类的人，用以指代地位低贱之人。

[2]珪组：官职、爵位。

[3]华筵：华美高贵的筵席。

[4]伛偻：对权贵弯腰折背的丑陋姿态。

又

闭关谢西域，汉文何优柔。

圣泽余亥步，遐荒如甸侯[1]。

旅獒[2]既充贡，越雉亦见收。

蜑[3]族进珊瑚，不烦使者求。

昭回[4]云汉章，烛及海外州。

人生睹盛事，岂羡乘槎游。

【注】

[1]甸侯：甸服之内的诸侯；甸服，距王都二千里。

[2]旅獒：《尚书》篇名，当时的西方部族献上獒，太保作《旅獒》，以劝诫武王不要沉湎于酒乐之中。

[3]蜑：同“蛋”，为南方一带的少数民族。

[4]昭回：星辰闪耀回旋，后指代日月。

又

圣主[1]重文学，清时无隐沦[2]。

遂令拂衣者，还为弃繻人[3]。

适意聊复尔，去来若无因。

昔采西山薇，今忆淞江莼[4]。

【注】

[1]圣主：英明的天子。

[2]隐沦：《文选·鲍照诗》：“尊贤永照灼，孤贱长隐沦。”李善注：“隐沦，谓幽隐沉沦也。”幽隠沉沦于乱世者。

[3]弃繻人：原指汉代之终军。后借指年少便立下大志之人。

[4]莼：江浙一带的一种水生蔬菜，《世说新语·言语》：“陆机诣王武子，武子前置数斛羊酪，特以示陆曰：‘卿江东何以敌此？’陆曰：‘有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可见莼菜之味美。

又

结庐[1]依深谷，花落长闭关[2]。

日出众鸟去，良久孤云还。

回风送疏雨，微芬扇幽兰。

白日但静坐，坐对门前山。

生世多苦辛，何如日闲闲[3]。

【注】

[1]结庐：出自陶渊明《饮酒》中“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构建房屋之意。

[2]闭关：闭门谢客。

[3]闲闲：从容自得、悠闲自在的样子。

又

与君昔相逢，乃在苎萝村[1]。

相逢即相别，后期安可论。

扬蛾启玉齿，声发已复吞。

讵绝赏音者，其如一顾恩[2]。

【注】

[1]苎萝村：为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首西施的故乡，此处并不是实指，而是借此来表示与“君”相逢正如在苎萝村遇见西施一样美。

[2]一顾恩：原指汉帝从未对王昭君有过一顾之恩；后借指帝王对下臣之薄情。

又

信陵[1]敬爱客，举世称其贤。

执辔过市中，为寿监门前。

邯郸解围日，囗[2]矢引道边。

救赵适自危，故国从弃捐。

功成失去就，始觉心茫然。

再胜却秦军，遭谗竟谁怜！

趣归不善后，作计非万全。

博徒卖浆者，名字亦不传。

惜哉所从游，中讵无神仙？

饮酒虽达生，辟谷[3]乃长年。

【注】

[1]信陵：信陵君（？至前二四三年），名无忌，战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他于魏国衰落之际，延揽食客，自成一派。后曾两度击败秦军，挽救魏国危机。最终因伤于酒色而死。

[2]囗：皮革制的盛置弩箭的袋子。

[3]辟谷：即不吃五谷，只食气，为道家修炼的一种方法。后借指与世无争的处世态度。

又

积雪在房栊[1]，新月光欲凝。

照地若无迹，娟娟[2]破初暝。

明灯迟我友，揽裘坐开径[3]。

人生何茫茫，即事偶成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