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五言排律】

扈驾马兰峪，赐观温泉，恭纪十韵[1]

御天来凤辇[2]，浴日启[3]龙池[4]。

野迥[5]纡[6]皇览，春浓值圣时。

落花萦彩仗，初柳拂朱旗。

行漏[7]三辰[8]拥，停銮万象[9]随。

瑞征[10]泉是醴[11]，喜溢沼[12]生芝。

特许观灵液[13]，相将[14]陟禁墀[15]。

气凝浆五色，味结露三危。

仙跸程遥度[16]，慈闱[17]驾近移。

倍隆长乐[18]养，兼采广微诗。

扈从诚多幸，重华[19]赏荐辞。

【注】

[1]此诗应当作于康熙二十年（一六八一年）三、四月之间。

[2]凤辇：皇帝的车。

[3]启：开。

[4]龙池：咸池，比喻汤泉。

[5]野迥：旷野。

[6]纡：缓慢的样子。

[7]行漏：夜行。

[8]三辰：此处指三星。

[9]万象：指众多的星星或者万物。

[10]瑞征：吉祥的好兆头。

[11]醴：甘甜的泉水。

[12]沼：小的水池。

[13]灵液：汤泉。

[14]相将：被特别允许赏泉的官员互相提携。

[15]禁墀：皇宫的台阶。

[16]程遥度：从很远的地方过来。

[17]慈闱：两宫的太后。

[18]长乐：汉朝设有长乐宫，太后住的地方，也叫东宫。

[19]重华：本来是古代圣贤之君虞舜的号，此处指皇帝。

玉泉十二韵[1]

地涌西山脉，名标禁籞泉。

百层飞作雨，万顷汇成渊。

润下[2]终归海，源高却自天。

萦烟来树杪[3]，带雪落云边。

隐见瑶光[4]曳，琤瑽[5]珮响传。

红栏桥宛转，乌榜[6]棹洄[7]沿。

星汉[8]随湾泻，楼台倒影鲜。

蛟龙蟠翠岛，雁骛起琼田。

镜面晶荧合，珠痕荡漾圆。

翠流初放荇[9]，娇拥半开莲。

睿赏悬孤鉴，余波溢九璇[10]。

那居[11]真有庆，鱼藻在诗篇。

【注】

[1]玉泉，在北京西郊的玉泉山下，“玉泉垂虹”是燕京的八景之一。康熙皇帝曾多次来此处游玩休息。此诗应当是某次随皇帝出巡到此所作。

[2]润下：即水。由于水往下流，滋润万物，所以叫润下。

[3]树杪：树梢，树枝的末尾。

[4]瑶光：美玉的光彩，祥瑞之兆。

[5]琤瑽：玉佩的碰撞声。

[6]乌榜：游湖的船。

[7]棹洄：水流回旋的样子。

[8]星汉：指银河。

[9]荇：也作“苔”，一种贴着水面生长的小草。

[10]璇：美玉。

[11]那居：清闲的样子。

和唐·李昌谷《恼公》诗原韵[1]

洞户层层碧，雕阑处处红。屏山开孔雀，绮石缀芳丛。

麝[2]靥[3]安黄小，蛾眉[4]点黛浓。纤腰欺柳带，慧思展蕉筒[5]。

粉盒调湘芷[6]，瓷瓶插水葓。宿枝寻晓蝶，书叶爱春虫。

被浪翻灵粟，帷云飏紫茸。昼眠妆复整，晚浴汗初融。

罗袜宜乘雾，仙裾[7]可趁风。寄诗搴芍药，擘纸砑[8]芙蓉。

砚拂琉璃匣，香熏翡翠笼。媚花[9]簪[10]蔓鹤[11]，心果[12]剥荷蜂。

乍见波[13]先注，佯羞意若蒙[14]。投梭嗤北里[15]，抱布炫[16]南囗。

华烛然青凤，文茵[17]藉绿熊。柔携荑[18]样手，笑映月如弓。

讵信[19]为行雨，还疑化彩虹。梦中游洛浦，意外到崆峒。

只合巫山住，何须石窌[20]封。但期常比翼，即似骤乘龙。

续续[21]更催箭[22]，丁丁[23]漏尽铜[24]。誓要长久约，密订往来踪。

汉渚[25]明星隐，咸池旭日烘。霞光生绮[26]縠，树色辨青葱。

喜气胶投漆，离情泪染枫。王昌联井舍[27]，宋玉隔墙墉[28]。

露浥桃初绽，风披李正秾。异香[29]专寄寿[30]，射鸟莫过冯[31]。

鸾影[32]昏[33]秦镜，鹍弦[34]解蜀桐[35]。白头吟早就，黄耳信无从。

苔满斜纹砌，尘凝刻琐栊。暗添瑶瑟[36]怨，渐减雪肌丰。

郎性翩秋蒂，侬操励晚菘[37]。选歌嗔傅婢[38]，买卜[39]倩驺僮。

水面窥金鲤，楼头望玉骢。自怜江柳态，谁忆海棠容。

尽日怀将仲，无时见子充。赠遗传《陌上》，期[40]送说《桑中》。

四叶裁新袖，三花剪细鬉。笑言知宴宴[41]，弃置叹邛邛。

鹦鹉声犹唤，鸳鸯梦少通。夜将愁共永，春与意俱融。

写恨盈千叠，思君不再逢。挑灯增懊恼，依枕即惺忪[42]。

镜听[43]何曾吉，瓢占[44]并是凶。凄凉怜永夜，寂寞类深宫。

独寤悲青女[45]，烧香问碧翁[46]。合欢虚旧绣，连理悔重缝。

薄命嗟秋扇，伤心泣曙钟。代题闺里怨，未觉锦囊[47]空。

【注】

[1]唐·李贺（七九〇至八一六年），字长吉，唐代著名诗人，福昌昌谷（今河南洛阳宜阳县）人。后人因为他的家在福昌昌谷，所以叫他李昌谷。此诗作于康熙二十四年（一六八五年）春天，怀疑是纳兰性德怀念沈宛之作，诗中深深地表达了怀念和伤感的情思。

[2]麝：香味。

[3]靥：脸上的酒窝。

[4]娥眉：蛾的须子，弯曲细长，比喻女子的眉毛。

[5]蕉筒：酒杯。

[6]芷：香草，又叫白芷，女子用的香粉。

[7]裾：衣服上的大襟。

[8]砑：展开。

[9]媚花：像花一样娇媚。

[10]簪：此处用作动词，插上这样的簪钗。

[11]蔓鹤：簪钗上面用小鹤作装饰，以细细的铜丝当作蔓茎缀上去，戴上它走起路来颤悠悠的。

[12]心果：心中最喜爱的水果。

[13]波：眼中的余波。

[14]意若蒙：好像是怀有真情意。

[15]北里：唐代长安平康里位于城北，称作北里，其地是妓院的所在地。后来泛指娼妓聚集的地方，多用于贬义。

[16]炫：迷惑。

[17]文茵：车上的坐席。

[18]荑：刚长出来的白色嫩芽，常用来形容女子的手指。

[19]讵信：岂可相信。

[20]石窌：古代春秋齐地的邑名。故址在今山东省长清县东南。

[21]续续：连续不断。

[22]更催箭：催更用的箭。

[23]丁丁：滴水声。

[24]漏尽铜：铜漏一直滴水。

[25]汉渚：天河。

[26]绮：细绫，有花纹的丝织物。

[27]井舍：乡邻家舍。

[28]墙墉：高墙。

[29]异香：美女。

[30]寄寿：让寿命有所寄托。

[31]冯：欺负、凌辱。

[32]鸾影：美人的妙影。

[33]昏：不清楚。

[34]鹍弦：用鹍鸡筋经加工后制成的琵琶弦，剔透光亮，非常坚韧，余音清晰悦耳。

[35]蜀桐：蜀中产的桐木。也代指用这种桐木制成的乐器。

[36]瑶瑟：用玉制成的琴瑟。

[37]励晚菘：用冬天坚挺的菘鼓励自己。

[38]傅婢：亲信的侍婢。

[39]买卜：买居住的地方。

[40]期：约会。

[41]宴宴：喜悦，高兴。

[42]惺忪：苏醒。

[43]镜听：也叫“听镜”“听响卜”“耳卜”等，一种占卜的方法。在除夕或岁首的夜里，把镜子抱在胸前，偷听路人无意说出的话，来占卜吉凶祸福。

[44]瓢占：也是一种占卜的方法。

[45]青女：天上的神仙。

[46]碧翁：指上天。

[47]锦囊：用绸、缎、帛等制成的袋子，古人用来装信件或者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