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踏雪赏幽花 玉雪仙婴双入抱 飞光惊外道 金乌邪幕总无功(1)

光阴易过,不觉满了七日期限。健儿正从殿旁一间小石室内端了一盘煨芋和一些鲜果进来,与云凤食用。忽见金霞飞起,一闪不见,同时现出整座法坛。杨瑾手掐法诀,面向里立,口中梵呗之声刚住。再看沙、咪二小,身上仍各围着一片布单,低眉合眼,端坐原处,人已长成十五六岁幼童形象,面前却各多了一身道童装束。随听杨瑾道:“你二人原有衣履已穿不得,急切间无处觅取。是我这两日乘着行法余暇,将昔年上山时俗家父母所赐的两匹绸缎制成两身道装,与你二人穿用。尘世华服虽非修道人所宜,但此物乃今生父母所赐,当时不忍过拂亲心,带上山来,又不愿以此济贫,留存至今。现时想起年久难免朽坏,我又要它无用,你二人此时又无衣着,正可暂且穿用。等到峨眉拜谒教祖,赐了穿着,再行更换。现在佛法已经圆满,等我三人走开,速速换好相见吧。”说罢,便同叶、凌二人同往前生居住的小石室内相待。

沙、咪二小也真勤谨,自从元神归窍,便照大师所传,运用玄功,静俟成长,一毫都不曾松懈。杨瑾再施展佛法相助,长到预拟身材,方始停歇,专做骨髓坚凝功夫。到第七天上,二小自觉大功告成。因原着衣履已在婴儿刚成长时被大师行法脱卸,身上只围着一片布单,正愁没有穿的,闻言大喜,连忙睁眼欲先谢恩时,三人已回身走去,喜洋洋纵下座来,拿起新衣,匆匆穿好。

健儿在旁见二小七日之内居然成了大人,虽然不免妒羡,也代二小欢喜不已。一面忙着询问经历,一面帮着二小穿戴。二小见他仍是藐躬小弱,同来四人只他最为本分,所遇独最落后,相形之下,好生不安。健儿见二小喜容速敛,对己关切,也颇心感,便把日前遇合略为告知。二小闻言大慰,重又喜气洋洋,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劝勉问询,乱了一阵。

跟着穿着停当,忙同赶往隔室,见了三人,纳头便拜,伏地不起。因是感恩太过,二小俱都啼笑相连,泪流满面,话反一句说不出来。连带健儿也不禁泪下。杨瑾见状,笑道:“你们至诚心意,我已知道,不消说了。日内将带你们同往峨眉,师祖还赐你二人各有两件法宝,少时便须传授。且和健儿到外面谈一会儿再来吧。”二小越发大喜,又叩了一阵头,方始起立,转身欲行。杨瑾看出二小想要出洞,便问往哪里去?二小颤声答道:“还没有向太师祖谢恩呢。”杨瑾笑道:“师祖转轮妙法,大干造物魔鬼之忌,除法坛外,阖洞均经佛法封禁,我还未撤,你们怎走得出?并且师祖此时已应人约,出山未归,佛缘只此。就能见一面,也须将来,在去峨眉以前,是见不着了。健儿已蒙极乐真人收录,他此时正把你二人当作识途老马,急欲一问幻象中的情景,向道心切,可爱可怜。故此好多话未说,便令你们到外面畅谈,莫辜负他盼望。我们也有话谈,快些去吧,唤你们再来好了。”三小领命走出。

云凤见二小肩披鹅黄色荷叶云肩,头绾髽髻,短发拂额,甚是疏秀。上身穿短袖衫,下身穿短裤,腰围湖色缎战裙,足穿芒履。一个剑眉星眼,英姿韶秀;一个灵秀异常,精悍现于眉宇。俱就原形放大,只多了一身仙风道气。本来相貌英俊,加上这身装束一陪衬,直和想象中的天府金童相似。好生欢喜,直向杨瑾称谢。叶缤也是赞不绝口。杨瑾便问:“比仙都二女如何?”叶缤笑道:“这个难说。二女乃是孪生,我自出世以来,就没见过这样生具仙骨仙根,美秀灵慧的少女,异日一见自知。除这二女外,只见到这两小人,所以赞美。听说峨眉颇有几位年轻的道友,不知如何?前见三英中的余英男,根骨自是上品,如论容貌,似尚稍逊。即便能有比她还强的,要像二女的天真可爱,却恐未必呢。”

杨、凌二人闻言,好生惊异,便都记在心里。随把大师手谕所示此行机宜和神鸠、二小安排,商谈了一阵。然后唤进二小,传授法宝,撤禁出洞。

去到前殿一看,芬陀大师尚未归来,只剩那只恶骨已化的独角神鸠守在殿里。此鸟本已通灵,自经大师连日佛法度化,业已悟彻前因。因不复仇视,知道杨瑾是它主人,见面便即长鸣示意,甚是亲昵。只有周身仍被牟尼珠所化金光彩虹围绕未退,似耐不住法宝威力克制,以前凶焰尽敛。杨瑾过去一抚弄它,便现乞怜之色。杨瑾笑道:“我师父因你夙孽太重,意欲挽回他年劫数,本定为你代去恶骨之后,再用十日苦功,玉汝于成。不料你孽重难挽,适有要事出门,不能如愿。欲借此宝之力,助你脱难,但我佛门至宝,外人初授,万难佩用。你无此宝防身,眼前一场大劫便躲不过。为此使你暂受磨炼,再有两三日,便能以你自身元丹与此宝相合运用。恐你恶骨未化,野性犹存,难于忍受,一有反复,不堪造就。因此不曾明说,却早留有手谕,看你福缘如何。今我见你果能心念纯一,不生恶念,实堪嘉许。现时忍受,关系目前大劫与他年成败。话已说明,难道还不明白么?”神鸠闻言,好似醒悟,又欢鸣了几声。大小六人,便在殿中落座。

又守候了几天,神鸠忽由金虹中脱身飞出。杨瑾知它到了火候,便照大师手示,命它吐出元丹。一面指挥金虹,教以临敌运用之法。次早两童一鸠,俱都训练纯熟。云凤嫌二小名字不雅,沙沙赐名沙佘,咪咪赐名米佘。二名均系“二小人”三字合成,以示出身僬侥,不敢忘本;兼寓二人合力同心,共修善业,是二实一,是一实二,不可分拆之意。杨瑾本想多训练两日再走,叶、凌二女心切观光,俱欲早往。略为商量,便将贺礼带好,连同神鸠一齐上路。

飞行迅速,不消多时,便抵峨眉后山。那二十六天梯在凝碧仙府的东南,只杨瑾一人前生去过,还是因事绕行,依稀记得,知道不是往仙府的正路。嵩山二老既令在此设伏,必有原因。算计快到,便把遁光降落。正在查看沿途地形,忽见右侧相去里许,有一簇淡烟飞扬。如换旁人,早已疏忽过去。杨瑾因见当日天气格外晴明,那烟摇曳空中,看去稀疏,烟中景物却被罩住,什么也看不见,只管随风飘荡,并不扬去。又记得那二十六天梯是座突起岭背的高崖,三面削立,独偏西一面散列着二十六处天然磴道,可以盘旋曲折上升崖顶,崖势孤突,极易辨识。可是就在近侧一带,竟未寻到,心中奇怪。运用慧目细一查看,那烟果是人为。同时叶缤也已看出,对杨、凌二人道:“那旁烟雾,分明是异教中散睛迷踪藏形之法。能做到似烟非烟的轻灵地步,必非寻常人物。开府盛会在即,峨眉诸位长老怎会容他在此卖弄玄虚?我们既然路过发现,何不上前查明来路,少效微劳,将它除去,免在仙府左近惹眼?”杨瑾略一沉吟,忽然醒悟道:“我想起来了,那有烟的所在,正是二十六天梯那座危崖。姐姐请再细看,此烟虽是旁门法术,但是正而不邪。闻得峨眉门下尽多出身异派之士,也许奉命来此有甚布置,也未可知。否则此崖原为应付妖鬼徐完之地,怎会容异派中人在此逗留作怪?我们近前一问,自知就里。如真是个异派妖邪,以我们三人之力,除他也非难事。”

说罢,各将遁光一偏,连人带神鸠,往那有烟之处飞去。忽见烟中飞射出几道光华,从对面迎来。三人一看,知是峨眉门下,忙把遁光降落相待。来人也自飞落,互相引见。叙礼之后,见来者共是五人,除余英男曾在元江见过外,下余一是三英中的李英琼,一是元元大师弟子红娘子余莹姑,一是墨凤凰申若兰,一是女神婴易静。同奉师命,率了齐霞儿的弟子米明娘,李英琼的弟子米鼍、刘遇安来此修建茅棚,为古神鸠和沙、咪二小藏伏之所。并在二十六天梯下面乌龙岭脊上,分五方八面设下禁制,以备诛戮徐完带来的三千妖魂。申若兰在红花姥姥门下多年,深知各异派妖邪虚实禁忌。知道徐完所经之处,一切凶魂厉魄无不俯首皈依。与仇敌交手,事前常命门下妖鬼四出窥探,来去飘忽,瞬息千里,防不胜防。五人又各有职守,只米氏兄妹、刘遇安和新来的二小人主持阵法。当此强敌,唯恐行法时走漏机密,吃附近游魂厉魄和来的妖鬼看破机密,预向徐完禀告,出甚差错,特施此法,将那一带地方掩蔽。遥见众人飞过,正值布置停妥,只刘、米兄妹三人还在演习,英男、莹姑又认出来人有叶、杨二人在内,知与抵御妖鬼有关,忙同迎来。匆匆说罢前事,便由易静领路,指说妖鬼来的途径与应付机宜,往烟中步行走去。双方多半初见,均互致倾慕。

一会儿行近,易静、申若兰各自行法,将手一指,杨、叶、凌诸人便由岭脊上移向淡烟之中。叶缤这才看出里面还设有一层禁制,如非易静用缩地移形之法进去,自己和杨瑾虽然不怕,云凤等不知误入,便吃不住,外人更是休想闯进。再一细看,这五人个个仙根深厚,尤以二英、易静为最。峨眉弟子才见数人,已是如此,无怪门户光大,冠盖群伦了。刘、米兄妹见三个到来,知是尊长,慌忙一齐拜倒,又与沙、咪、健儿分别叙礼。英琼、若兰都是天真烂漫,稚气未除,一个见了健儿小得稀罕,一个见了古神鸠形态比起神雕钢羽还要威猛得多,俱都赞赏不绝。

杨瑾视察一遍,问知嵩山二老另外还有安排,埋伏的人虽都是峨眉最小一辈人物,料无疏失。便将沙佘、米佘二人连同神鸠留在当地,令随刘、米兄妹息止,不许躁妄擅专。少时迷烟一撤,只那茅棚有二老灵符隐蔽,四外禁制,不到发动,看不出来,仍是原来地形。须在茅棚以内守候,不可走出离棚一丈以外,免被妖鬼看破。嘱咐之后,李、易等五人也须回山复命,便陪了杨、叶、凌三人,带了健儿同往凝碧仙府飞去。

到了后洞飞雷径外落下,对面髯仙的飞雷洞,已被史南溪等华山派妖人上次攻打峨眉时,用妖火震毁。自从妙一真人夫妇回山,知道各派群仙好些都要先期赶来,特地行法,驱遣丁甲,将飞雷故址残破山石全数移去,削出一片平崖,建了一座广大亭子。每日命众弟子分别在亭内洞口两处轮流守候,延接仙宾,并防妖邪乘隙闯入。众人到时,正该金蝉、石生二人值班延宾,石奇、施林把守洞口。一见众人飞落,金蝉、石生都爱健儿,抢着引路延客。李英琼笑道:“原是客人新来,才命你们分出一人接引,现有我和诸位师姊妹陪客,还要你们何用?你两个不是因为我说那姓谢的孪生姊妹要来,怕有妖人随后追赶,特地向大师姐讨令,情愿在此守望,为她打接应么?等才半日,怎又想离开了?”金蝉道:“我真上你的当了。只说那两个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大本领胆子,敢和轩辕老怪为敌,唯恐万一被人追到此地,她义父未来,吃了亏,特意把众同门新传的七修剑和文姐的天遁镜都借了来,准备给来的妖人一个下马威,试试七修剑的威力。哪知等了大半日,连和石弟在空中眺望好几次,只把客人接到了几位,妖人和那双胞姑娘不见一点影子。还不如在里面和诸位师兄师妹说笑有趣呢。”英琼抢口答道:“小师兄,亏你还说人家小。照爹爹说起来,人家生相看去年小,真论年纪,且比你大得多呢。拿妖人试新传的法宝,这是多好买卖,我谁都没有说,只告诉玉清大师,被你听去,总共等了半日,就埋怨人。还是修道的呢,一点耐性都没有。”

叶缤本随杨、凌、易、余诸人要走,一听二人斗口,心中一动,忙把众人止住,在旁静听。英琼偶一回望,见来客尚在守候,云凤尚可,杨瑾与峨眉两世至交也还勉强,叶缤是外客新来,当着人家争执,自觉失礼,不禁羞了个满面通红,赌气对金蝉道:“我请易姐姐代为复命,你们都走,由我自和英男妹子接班轮值好了。”金蝉未及回言,叶缤见英琼不往下说,接口问道:“琼妹说那姓谢的孪生双女,何处相识?如何知她与轩辕老怪为敌?还到此地?能见告么?”杨瑾也听出英琼所说,好似叶缤挚友谢山昔年恩养的仙都二女谢璎、谢琳,便请众人各就亭内玉墩上落座道:“叶姐姐不是外人,此来专为观光,并无甚事,迟见教祖无妨。就是那谢家二女,却与她有渊源。琼妹请说此事经过,如真为妖人所迫,我们也好早为接应,免有疏失。”英琼便把前事告知。叶缤闻言,才放了心。

原来英琼和周轻云、女神婴易静三人,自从追赶妖妇,误伤红发老祖门下,惹出乱子。逃到中途,又遇李宁父女重逢,带往依还岭绝顶幻波池底,仗着李宁佛法相助,深入圣姑寝宫,得了许多法宝。神雕佛奴也仗佛力救助,脱胎换骨,转了一劫,换上一身白毛。由李宁率领四人一雕,正往峨眉飞行之际,忽见两道红光簇拥着两个白衣幼女,由南而北,往斜刺里山谷中飞落下去,容貌不及看真,身材甚是美秀。四人飞行甚高,又在后面,无甚破空声息,两女飞行特急,其去如电,一点也未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