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奋斗人生(2)

二、四处流浪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卢梭的一生,既可以说是传奇的一生、奋斗的一生,也可以说是流浪的一生、辛酸的一生。1728年3月,卢梭离开了日内瓦,被迫开始了流浪生活。为了生计,他经人引荐去拜访华伦夫人,轻易地由新教改宗旧的天主教。他先后充当过伯爵的仆役,担任过希腊主教的翻译,法国驻威尼斯大使的秘书,古丰神父的家庭教师。在长期的漂泊过程中,他广泛地接触了城市和乡村的各种社会阶层,从他的亲身经历中,他了解到了下层人民的疾苦,看到了上层社会的腐化堕落、政治的黑暗,这些经历,成为他激进思想的源泉。值得庆幸的是,也正是在到处流浪的过程中,卢梭结识了一批朋友,这些朋友在生活、学习等很多方面都给予了他极大的帮助。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由于缺乏正规的教育,卢梭虽然酷爱读书,但缺乏选择和指导,而他所交往的很多朋友,在这方面给过他很多的帮助。他在《忏悔录》中回忆到,“古丰神父曾教我读书不要贪多,而是要多加思索:这样的读书使我获益不少”[9]。同时,和托讷的大法官西蒙先生的交往和谈话,也让卢梭受益匪浅。他说,“由于他(西蒙)读过许多杰作,又喜欢谈论文学作品,所以他的谈话不仅有趣味,而且可以使人得到益处。后来在我潜心读书的时候,和他过从很密,这事对我大有裨益。我住在尚贝里期间,有时从尚贝里跑去看他,他很赞扬我好学不倦的精神,并且不断鼓励我,在选读书籍上给了我很多可贵的指教。他这些指教使我受益不少”[10]。

刚离开日内瓦城的时候,卢梭对于未来也存有一丝恐惧,一个人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又缺乏足以谋生的技能。不过,这种恐惧,很快就被对自由和新生活的渴望所击退。卢梭天真地认为这下自己真正获得了独立和自由,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了。

最初几天,卢梭一直在比较熟悉的日内瓦城郊徘徊,住在他比较熟悉的乡村人家里。他们对卢梭很热情,留他吃饭、住宿,这种热情和城里人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卢梭后来一直对乡村情有独钟,对大城市的生活却怀有一定的恐惧和介意。有一天,卢梭去拜访了日内瓦附近萨瓦境内的一个教区神父德彭维尔先生,这位神父是一位天主教徒,他一心想把卢梭从他视为异教的新教中拯救出来,于是介绍他到安纳西去见刚刚皈依天主教的华伦夫人。卢梭虽然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信仰,但内心并不坚定,再加上自己当时在日内瓦的生活也没有着落,于是就带着德彭维尔的介绍信上路了。谁也没有想到,与华伦夫人的会面,竟然影响了卢梭的一生。以至于有的评论者竟认为:“在卢梭成长为法国思想界一颗巨星的过程中,华伦夫人挥洒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其意义远远超出卢梭成长过程的本身。”[11]按照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理论,我们每个人在社会化以及心理人格形成的过程中,都有一个或几个会对我们产生重要影响的人物——“重要他人”,“华伦夫人”无疑就是影响卢梭一生的“重要他人”之一。50年后,卢梭回忆起他初次见到华伦夫人时的情景,他先是一阵激动,接着便是怅然长叹。思索了片刻,他便拿起笔来,写下对她的追思:“今天是圣枝主日(注:天主教的传统节日之一,复活节前的礼拜天),同华伦夫人初次见面,至今已经整整50年了。她当时只有28岁,而我还不到17岁……我没有哪一天不在愉快地、怀着深情回忆起这段时期,这是我不受干扰、没有阻碍地充分体现我自己的时期,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真正生活的唯一而短暂的时期。[12]”

华伦夫人简介

华伦夫人(Madame de Warrens,1699—1762)

华伦夫人原是瑞士佛威市的贵族小姐,年轻时就嫁给洛桑·华伦先生。由于婚姻生活不幸福,她就逃离出来,投奔了撒丁王国维克多·亚梅德王。撒丁王赐给她年金,于1772年将她安置在安纳西。卢梭从16岁头一次拜访华伦夫人,到29岁只身去闯巴黎,这13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华伦夫人身边度过的。而这13年,恰恰是卢梭在积蓄力量,一鸣惊人的准备期。由于身世的漂泊,为前途的奔波,在这13年中,卢梭与华伦夫人又经历了5次的聚散离合。而他们的每一次相见和相处,都对卢梭由一个流浪者成长为欧洲文化巨人的伟大历程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华伦夫人博学多才,对文学、音乐、植物学和矿物学等都有浓厚的兴趣和独特的理解,和当时的很多上流人士有着比较密切的交往,她以母亲般的胸怀鼓励卢梭不断学习,并积极帮助卢梭寻找各种机会。不过,弱冠之年的卢梭,与华伦夫人第四次相见时,他和华伦夫人的关系从母子变成了情人,这段备受争议的恋情,也成为许多反对者攻击卢梭的一个理由。卢梭与华伦夫人的第一次相见和相处,时间很短,因为华伦夫人接受了别人的建议,把他送到了都灵的救济院。从救济院出来后,卢梭从一个新教徒变成了一个天主教徒。年轻时轻率地改变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这一经历为卢梭日后思考宗教问题提出自然神论埋下了伏笔。

卢梭与华伦夫人在实验室

为了谋生,卢梭找到了一个工作,在维尔塞里斯公爵家里做仆人,替公爵夫人抄录一些信稿。在这段时间里,他增长了一些见识,并结识了一些朋友。在他结识的朋友中,有一位牧师,名叫盖姆先生,非常博学,和卢梭谈得很投机,卢梭经常去找他聊天,学到了很多东西。由于卢梭在公爵夫人家里帮忙抄写书信时表现良好,他又被介绍到古丰伯爵家工作。有一次,伯爵家举行大宴会,席间有人见伯爵家的壁锦上绣有索拉尔家族的一句铭文“Tel fiert guine tue pas”,就说“fiert”这个字拼错了,多了一个字母“t”。古丰伯爵看到卢梭在一旁微笑,对此似乎很是了解,就让他代替自己回答。于是卢梭立即说:“我不认为这个‘t’是多余的,因为‘fiert’是一个古法文字,并不是从名词‘ferus’(尊大;威赫)来的,而是从动词‘ferit’(他打击,他击伤)来的;所以这个题词的意思,据我看并不是‘威而不杀’,而是‘击而不杀’。”听到年轻的卢梭把道理讲得这么明白,大家惊奇得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接着又一齐开口称赞他,尤其是伯爵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这次良好的表现,让卢梭初露锋芒。伯爵家的所有人,都把他看成是一个最有出息,而现在正被大材小用的青年。当晚,老伯爵和卢梭谈了许多关于学习的事。第二天,又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儿子,希望把卢梭培养成为他们家的代言人。伯爵的儿子古丰神父也很喜欢他,主动提出要帮助卢梭补习拉丁文。后来他从受过高等教育的古丰神父那里受到了文学的熏陶,也学到了不少知识。但是,当人们正期待他得到一个适当的位置,以便可以飞黄腾达的时候,卢梭却与一个叫巴克勒的小伙邂逅相识,中断了在古丰神父那里的学习和生活。巴克勒的风趣、幽默、活泼的特性,让卢梭对他异常喜欢,受巴克勒的鼓动,1731年,卢梭离开了古丰家,重新开始了漂泊旅行的生活。

几天后,他与巴克勒分道扬镳,又来到了华伦夫人的家里。从这开始,他们以“妈妈”“孩子”称呼对方。华伦夫人开始研究他,希望制订出与他才情相适应的出人头地的计划。为了卢梭的前途,华伦夫人曾经把他送到神学院去读书,但卢梭不能适应神学院的压抑气氛,仅学会了一些歌曲,这让神学院院长对他感到很失望。对于神学院退回的卢梭,华伦夫人并没有嫌弃,而是以慈母的爱抚熨平他的创伤,并为他重新寻找新的前途。华伦夫人见卢梭音乐上有了一些长进,就想把他培养成音乐家,便把他介绍给大教堂的乐师、优秀作曲家、年轻的勒·麦特尔。虽然卢梭学习很勤奋,但这一时期,他对华伦夫人的迷恋,使得他不能把思想集中在学习上,因此,学业并没有取得成功。

和华伦夫人退居乡间,本来是为了让卢梭休养身体,但卢梭却借机进行了大量的阅读。别人觉得这样做对他的身体有害,他却感到有益,不仅有益于心灵,也有益于身体。因为这样读书对他来说是一种乐趣,使他不再考虑自己的那些疾病,痛苦也就因此而减轻了好多。卢梭从此走上了献身学问的独特之路。在健康不佳的时候,他把努力学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看成是件美事。哪怕是要到天堂去,他也觉得应该带着足够的知识去。这时的卢梭,正在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的营养,他博览群书,对当时最新的科学知识和思想成果无不涉猎,阅读了大量的古代名著和当时许多知名学者的著作。他学习的范围涉及了政治、哲学、数学、历史、地理、天文、物理学、生理学、博物学、音乐等,广博的学习,为他成为一个思想巨人奠定了坚实的知识基础。日后他在各个领域所取得的伟大成就、他在设想自己一人教授爱弥儿时的自信,都是基于大量的阅读和丰富的学识。

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几件事情,对卢梭后来思想的形成影响很大。

他曾经因工作勤奋被推荐到巴黎,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职位。在回尚贝里的途中,有一次他因为贪恋一处风景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农民家里,就向主人家讨顿饭吃,并且愿意付钱,结果那位农民说家里只有撇去奶皮的牛奶和粗糙的大麦面包,后来见卢梭狼吞虎咽,一扫而光还觉未饱,认定他确实是饿极了的迷路人,这才打开厨房旁边的小地窖,取出很多好吃的招待卢梭。饭后交谈时,卢梭才得知农民把好一点的东西藏起来,是怕横行乡里的“税吏”和“酒耗子”们横征暴敛。卢梭看到这个殷实富足的人家,却不敢吃自己用血汗挣来的面包,而只能装出和周围的人一样穷困,才能免于破产。他不禁为农民而叹息:他们的一切劳动果实,大自然所慷慨赐予的一切,竟成了残忍的税吏掠夺的对象。社会的不公平令卢梭心中十分愤慨,这显然成了他以后致力于探讨人类不平等之根源的一个动因。他后来越加强烈的对于人民所遭受的痛苦的同情和对压迫他们的人所抱的不可遏止的痛恨,就是从这里萌芽的。

这期间,他得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于是决定到日内瓦去领取父亲留下来的遗产。为了谋生,卢梭先后做过很多工作。他曾帮一位牧师罗里松抄乐谱,卢梭很喜欢这项工作,认为它是适合自由人的一种职业,即使在成名之后,他也经常借此工作让自己免于恼人的论争,直至去世前夕,他一直坚持帮人抄乐谱。由于专门学习过一段时间的音乐,卢梭还冒充过来自巴黎的音乐家,想办法在钠沙泰尔做了音乐教师,教几个小孩子学音乐。不过,教得并不好。因为他当时完全是为了糊口,为了生计,所以后来在《爱弥儿》中,他非常反对用金钱去聘用教师,而主张教师要由父亲信得过的朋友来担任。

到了日内瓦以后,因为领取遗产的手续比较麻烦,卢梭在那里小住了一段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8月份,日内瓦爆发了一场反对小议会的动乱,这使得卢梭对他父亲所说的那一套政治和谐的神话首次产生质疑,也引发了他后来对“社会契约”和“革命理论”的思考。

1732年,华伦夫人又给卢梭介绍了一份工作,去宫廷的土地登记处做文书。卢梭很快就熟悉并且适应了他的工作。经过四五年的颠沛流离之后,他终于可以冠冕堂皇地自己挣饭吃了。这种稳定的生活环境,使卢梭的性格趋于定型,他过去那些杂乱无章的教育也开始系统化。工作之余,他又恢复了读书的嗜好。

在做土地登记员工作的时候,经常需要做一些计算工作,为了克服工作中的困难,卢梭买了几本算术书自学。他认为,实用算术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如果要做到十分精确的话,有时计算起来麻烦到极点,但如果把思考与实用结合,就能产生明确的概念,就能找到简便方法,这些方法的发现又激励着他的自尊心,而方法的准确性又能使智力得到满足,原本枯燥无味的工作,因为有了简便方法而不再那么令人讨厌了。但很多数学家和几何学家却会被这些实际的问题搞得头昏脑涨,也正因为如此,卢梭一直提倡实行、行动,认为如果只学习书本而不把知识运用到生活中去的话,那这样学来的知识就是无用的,就会让人感到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