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人之约 三

郭振谋老汉一下子惊呆，想不到这妖精回来是要孩子！孙子是老汉的命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妖精把孙子抱走！几乎是本能，郭振谋老汉一下子站起，浑身的血冲上头顶，把烟锅狠狠地在桌子上一摔，咔嚓一声，烟锅杆子断成两截，口张成了簸箕：“你个碎崽娃子，我看你回来就没有按好心！想把我的孙子抱走？没门！”

孩子吓哭了，郭杰媳妇把孩子抱在怀里，像一尊菩萨，显得沉稳。原来，艳艳已经把郭杰媳妇走后发生的一切告诉女人，艳艳替郭杰媳妇出谋划策，看样子那个乔雅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明火执仗地对峙，郭杰媳妇不是乔雅的对手。郭杰媳妇唯一的优势就是孩子，利用孩子来要挟老公爹和郭杰，为了孩子也许父子俩会权衡利弊。郭杰媳妇说，声调还是那么平和：“我是孩子的妈妈，有权抚养孩子。”

郭振谋老汉完全失控，一下子把吃饭桌子推翻，碟碟碗碗碎了一地，顺手操起擀面杖，想揍这个妖精。郭杰媳妇抱着孩子，机敏地跑出窑洞。艳艳不失时机地赶来，看见郭振谋老汉一手扶着窑门框一手拄着擀面杖一脚门外一脚门内，山羊胡子撅着，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不由得笑了：“大伯，您这是干啥？”

郭振谋怒气冲天，指着郭杰媳妇骂道：“这妖婆娘想把狗狗抱走！”

狗狗是郭振谋给孙子起的小名，连郭杰也不同意他的儿子叫“狗狗”，孩子还没有出生时郭杰和媳妇已经给儿子把名字起好了，叫郭鹏程，意思很明显，想让儿子鹏程万里展翅高飞，郭振谋嫌鹏程这个名字拗口，一直把孙子叫狗狗。

艳艳还是和颜悦色：“不怕大伯，没有法院的判决，借给碧婷一个胆子，她都不敢把鹏程抱走。”

郭杰媳妇姓朱，叫朱碧婷，碧跟那个脏字同音，郭老汉不识字，不理解儿媳妇为什么姓“猪”，名字也起得晦涩，反正这女人是个灾星，浑身上下充满妖气。郭老汉突然明白了，怪不得黑地里（昨晚上）艳艳跟郭杰媳妇嘀咕了半夜，原来是艳艳在背后给这猪婆娘支招！不过，郭老汉对侄子媳妇还算客气：“我家的事不要你搅和！”

艳艳不生气，农村老人都没有素养，犯不着较真。艳艳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大伯，新年新节，郭杰不在家，有话慢慢说，您这样大吵大闹，都不怕村里人笑话？”

郭老汉仍然不依不饶：“我的孙子姓郭，是郭家的后代，猪婆娘你给我听好，想把狗狗抱走，老汉我跟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郭杰媳妇呜呜大哭：“鹏程是我身上的肉，我回来就不走了，打死我也别想把我母子分开！”

村子不大，郭振谋跟儿子媳妇吵架全村都能听见。大家心里有杆秤，全村人都替郭振谋老汉打抱不平：朱碧婷你不声不响跟野汉子走了一年多，儿子也不是喝西北风长大，对老汉一点感恩之心没有，过年回家还想把儿子抱走，这不是戳老汉的心、要老汉的命！议论归议论，没有人上前劝架，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年初一谁也不愿意出面主持公道。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书记村长来了。书记村长刚开完电话会，大年初一开电话会不同寻常，主要内容是全民动员预防新冠肺炎，这场瘟疫引起了中央的足够重视，瘟疫流行不可有丝毫大意，上级通知老百姓无事不要外出，阻断疫情的传染源。中国的老百姓非常听话非常守纪律，一时间各村都建立了检查站，历经两个月的严防死守，终于把疫情控制在很小的范围。此系后事，因为故事发生在疫情前后，不得不对疫情做以交代。

时近中午，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看见书记队长走进郭振谋老汉家，村里的大人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把郭老汉的院子站满。这几年人们日子富足了，村子里吵架打骂的现象日渐稀少，郭振谋老汉一大早跟儿子媳妇吵架实属稀罕，大家主要关心这件事怎样处理，心里期盼着村里领导给郭杰媳妇一点颜色瞧瞧，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旧社会，不守妇道的朱碧婷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文明社会甩下丈夫孩子跟上野汉子私奔也被人们不齿。

首先是书记发话：“这几天大家都看电视了，最近不准串门不准走亲戚，大家马上解散，呆在各自的家里不要外出。”

大家陆续散了，几个老汉不走，他们害怕郭振谋老汉吃亏，为郭老汉助威，老汉们的想法非常统一，这碎媳妇就该给点颜色瞧瞧！

不过，书记村长没有责备郭杰媳妇也没有安慰郭老汉。只是说：“你们的矛盾随后处理。村里能帮助你们调解当然更好，调解不了可以向执法机关起诉。”然后又对几个老汉说：“你们既然不走，就分配你们去村口搭棚、巡逻，外村来的人不准进村，本村人不准出村。村里适当给你们付一些报酬。”

一听说发钱，村里几个老汉当然乐意去干。只是——大家拿眼睛看着郭老汉，郭老汉也有点不知所以，这件事必须找个台阶。郭老汉说：“我也去搭棚，把这碎媳妇交给你们村干部看管，如果我的孙子不见了，找你们书记村长要人！”

书记村长笑了：“放心吧老汉，现在公路上没有汽车，商店不开门，郭杰媳妇插翅难飞。”

一场纠纷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主要是郭振谋老汉不想把事情弄大，公爹跟儿子媳妇吵架惹人笑话，再过几天郭杰就回来了，儿子回来怎样处置他的媳妇老汉管不着。

其实郭杰媳妇并没有跟上果商私奔。而是爸爸打听到了女儿朱碧婷的下落，把女儿偷偷从村里接走。那是一天傍晚，郭杰刚卖完苹果，带着几个帮忙的人去吃饭。朱碧婷正在果园里捡拾剩下的疵果，下捡果也可以卖钱。正在这时一辆黑色汽车停在果园旁边，车上下来几个人，不由分说把朱碧婷拉走。郭杰回村时不见媳妇，怀疑媳妇跟上果商私奔。

这些过程是朱碧婷告诉艳艳的，是真是假无法验证。不过艳艳相信朱碧婷的话，因为都是女人，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甩下孩子跟野汉子私奔。况且朱碧婷一直跟郭杰感情甚笃，没有任何私奔的理由。

不过艳艳还是有疑惑，不知道早先郭杰跟朱碧婷怎样认识？朱碧婷的爸妈为什么不肯认可郭杰这个女婿？郭杰究竟使用什么手段让一个城市姑娘对他死心塌地？看样子郭杰和朱碧婷才属于真正的私奔……还有，信息时代双方可以靠手机联络，不会销声匿迹。难道说……

算了，有些事不宜深究，有些事不便多问。反正艳艳同情朱碧婷，替朱碧婷出谋划策，孩子是这一家人的命根，必须用孩子拴住郭杰父子的心！

转瞬间到了正月初七，一大早郭振谋就找村长，要村长用汽车把他拉到公安局，郭振谋要接儿子回家。

疫病流行正在吃紧关头。村长考虑到情况特殊，只是到拘留所门口接人，想来也不是啥大问题，于是车载郭老汉来到拘留所，值班警察告诉二人，郭杰正月初一已经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