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山里行 二

这天，也不知咋搞，一直到半下午，二闷连什么都没有猎获，回去吧，心有不甘，不回去吧，肚子有点饿。正犹豫间，黄狗竖起耳朵，站着不动了，这是发现猎物的信号，二闷心里一咯噔，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砍刀。

“呜呜——”透过雨雾，有人在哭泣，像幽灵。胆壮的汉子身上冒汗了，头发一根根竖起。

“汪！”大黄狗狂吠一声，向前扑去。二闷一惊，顺着黄狗扑过去的方向紧走几步，看雨雾中一点玫红，在墨绿的丛林中颤悠，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泣，浑身湿透，披头散发，一袭红衫子包裹着孱弱的身躯。

二闷站住了，吆喝黄狗不可轻举乱动。小女孩不过五六岁，怎么会来到这行人罕至的深沟？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有点无所适从。

小女孩看见二闷，好像在绝望中遇到了救星，她站起来，扑向二闷，一双小手抓住二闷的胳膊不肯松手：“叔叔，送我回家。”

二闷却有些犹豫，这么大的雨，这么茂密的森林，小女孩怎么能到这里？

小女孩可能看到了叔叔脸上的疑虑，一点也不害怕，而是喋喋不休地诉说：“妈妈上山挖药材，我一个人在家，心里害怕，上山找妈妈，妈妈——呜呜……”小女孩又哭了。

二闷一双大手在身上乱摸，想给小女孩找一件遮风挡雨的东西，可是他自己的衣服也湿透了，真有些无奈，当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他只能说：“孩子，别哭，告诉叔叔，你家在哪里？叔叔送你回家。”

小女孩一双小手乱指：“在哪里——不对，在哪里……”原来，小女孩已经迷路。

天渐渐黑了，早晨走时拿的两个玉米馍全部喂了狗，肚子饿得难受。有心想把孩子带回他们伐木的地方，又怕孩子的妈妈找不到孩子心里着急。林区周围最近的村子也有三十多里地，主要是小女孩还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二闷把上衣脱下来，拧干上边的水，披到小女孩身上，然后蹲下来，让小女孩爬到他的肩膀上，顺着林区小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黄狗跟在后边，蔫头耷脑，仿佛理解了主人的心思一样，不再撒欢。

“你叫啥名字？”二闷一边走一边问。

“叫丹丹。”小女孩稚气地回答。

“能想得起来你住的村子叫什么名字吗？”

“嗯——路旁有棵大槐树，我家院子里有枣树、苹果树，还有葡萄树……”

雨越下越大，乌云越压越低，大山被黑夜完全吞噬，幸亏有狗做伴，二闷不知道害怕也不觉得孤独，心里头被一种神圣主宰，更多的道理他不懂，只是感觉到他有责任为小女孩找到家。

小丹丹腾出一只手，把一块东西塞进二闷的嘴里，二闷咬碎尝尝，是杏干，酸酸的甜甜的，让小伙子无厘头激动，心想自己要有这么个小女孩多好……脸颊突然有点燥热，至今还不知道媳妇在谁家碾盘子底下舔糠（方言，调侃，相当于不知道媳妇在哪里）。终究是孩子，看叔叔背着她走，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小丹丹竟然贴着二闷的耳朵稚声稚气地问道：“叔叔，你会捉鸟儿吗？”

这可是个新鲜的问题，让二闷有点心热，同时也被小姑娘的天真熏染，二闷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会。等天晴了以后叔叔为你捉许多鸟儿。”

小姑娘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诉说：“爸爸给我编了一个鸟笼子，捉回来一只白脖子雀儿，每天都不停地唱歌，唱得好听极了。爸爸不在了，妈妈就将鸟儿放飞了，说她一听见鸟叫就想爸爸。”

二闷心里一沉，不由得问道：“你爸爸干啥？”

“爸爸在树林里边住着。妈妈说，爸爸永远不会回来了，可我总感觉，爸爸还活着。”

二闷不再问啥，心里头酸酸的：这个孩子没有了爸爸……难以想象母女俩怎样生活。

“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呀？妈妈今早临走时，说她上山挖药材卖钱，供我念书。爸爸说，生我时，山丹丹花儿开满山坡……我的名字还是爸爸给我起的。”

雨还在下，能看得见山的轮廓，黑夜里待久了，周围的一切逐渐清晰。二闷背着孩子不停地走，黄狗默默地跟在身后，听不到孩子说话了，二闷回头一看，小孩子已经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终究是孩子，在梦里喊着妈妈……

上坡、下坡，跨过小溪，脚下石头一绊，二闷差点摔倒，小丹丹依然睡得死沉，二闷回头一看，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