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2月31日(二)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第十九章12月31日(二)

这是北星公司经历的最简单的大件起吊仪式,且不说简单到没有鞭炮烟花燃放(这里法律明令禁止燃放鞭炮烟花),甚至连“起吊”的指令都没有。凝聚多少匠心锻造的长长的灰不溜秋的圆柱形的大家伙,在预定的时间悄没声的离开了地面。如果说以后人们为这座化腐朽为神奇的电站感到功不可没,那么今天起吊的大家伙在此其中一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此带着使命性的厚厚的大铁罐悬吊在四五十米的高处开始汽水分离的高压作业。也许有人会拋来不置可否的声音,不过一个小小的机组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在煤电领域超临界、超超临界的大型机组早已看不到汽包的影子。只有小型机组才会使用这种已经被淘汰的过时的笨重的大家伙。我们要说的是它之所以存在,匠人费劲巴力大伤脑筋的制造,一定经过科学家的反复论证,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前面已经交代过这是一座用来焚烧垃圾的电站,因此,这座电站跟以往普通的煤电机组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谁都知道煤炭资源是不可再生的,但生活垃圾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垃圾带来的危害不消说人们实在拿它没办法。这种把生活危害转换成有价值的工程,远比以往用来解决能源的煤电机组更起到世人睹目的作用。这种带有科研探索性的工程,能把生活垃圾做到实实在在无公害处理,亦或是使其公害降至像呼吸出的空气一样达到理想的程度,使辅助燃烧的煤炭跟可燃垃圾做到实实在在环保达标,同时使炉温达到产生高压蒸汽带动机组运转发电,为此,那些带有社会责任的科学家不知苦苦费尽多少脑汁。能参与这样走在时代前列的工程建设的单位跟个人应该说是幸运的。再先进的机组能不能得到正常安全的周期运转承建队伍的经验、技能、责任起到关键作用。如果一台煤电机组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共同体,把所有部件精确装配在一起,使有形的物质(燃料)变成无形的能量(电),世界由此而改变跟进步。这个巨大的生命体吃进去的主食是黑黑的煤粉跟粉碎的可燃垃圾,水同样是生命不可或缺的元素,做出的工是电,北星公司便充当了孕育这台机组生命的母亲的角色。北星公司在为世界的发展、改变努力做出应有承担的责任。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发展时代,有人说几十年的发展超过了几百几千年历史缓慢的进程。一切形势所迫,容不得迟滞不前。历史已经给落后民族带来了惨重的痛击,贫穷绝不是甘心遭受苦难那么简单。自从发现以蒸汽作动力来带动机械运转那天起,世界很快由萧条死板变得繁荣。可以说一切都是现代工业催生的结果。煤把水壶里的水烧开顶破壶盖,或者在壶盖安上口琴一样的弹片,水烧开时蒸汽吹动弹片鸣笛来提醒人们。简单的发现启动了智慧的大脑,使煤跟水的配合利用发挥到极致。水由液体变成气体,又由气体回到液体,物质本身没发生变化,只是形态在火的作用下像变魔术一样经历了超乎寻常的膨胀挤压,干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看似老掉牙的话题细想才是发生多久前的事儿。北星公司自成立到今天不过几十年,第一代老工人有的身体还算硬朗,头脑也够清醒,如果看到新时代自主研发的超超临界大型机组将会怎样的疑惑。这不能不说一代又一代的北星人在熟练自己技能的同时也在推动着煤电机组的改进。

任何事物的发生似乎都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两面性,用煤来发电尽管好处多多,从煤炭开采,运输,再到制成煤粉洒进熊熊燃烧的炉膛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关键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只能越用越少,科学家们不停在思索怎样使煤炭利用消耗最少做工最大。北星公司切实体会到,每完成一台新机组的建设,尽管下一台投标同样型号装机容量的新机组,先进的技术设备跟前一个机组比起来却得到极大的改观。输送到用户的电压一直不变,但电是怎样得来的却在发生着急遽的变化。

只有使自己强大起来才是压制敌人最好的手段,敌人这个在战争中发生的名词已经广泛的应用到见不到任何硝烟的非战争性的各个领域的对手,战争也不并非专指喋血沙场跟曾经给自己带来刻骨铭心仇恨倭寇的厮杀。同一领域超越了别人毫不含糊都会成为别人对手,别人会成为时时刻刻压制打压自己的强大敌人。敌人的目的岂能待等自己强大?同一领域别人强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在同行领域的霸主地位受到撼动。强大可以在弱小面前表现出虚假的同情跟怜悯,却绝不能容忍弱小变得强大,那些因强大占尽荣宠的霸主,岂能甘心被别人追赶上甚至被人冷落的打击。尽管并非所有的强大都是自私的,但独占阳光自私的心理又岂能那么容易放开胸襟去接受普照的温暖。岂能受得了曾经强大而后变成弱小。由此,无所不用其极没有硝烟的战场一点儿不逊于明枪明刀针锋相对的厮杀。

北星工人习惯每次起吊大件燃放烟花鞭炮的喜庆,喜欢那种惊天动地的烈响还有硝烟散发的气味,倒不是说工人们怎么爱好热闹,谁也不愿意闷闷地把自己工作成绩埋没起来没人知道。这里的场面总使人感到有些尴尬,即使开工那天也只是放了几桶纸炮应景而已。

事实,不管大事小事,发展长不长久顺不顺利不在场面的大小,在于与自然发展规律相契合。生活里,许多事看上去像是人们头脑一热盲目追随做出的决定,缺少矜持和冷静。人们习惯不管大事小事带着狂热的心里,怕没人知道总想好好的闹腾一场。于是,每天不知有多少隆重开业的场面为博得众人彩头搞得惊天动地。除了那些给世人留下永远值得纪念时刻的大事,很多事情连狂热的势头还没有结束便偃旗息鼓草草收场。和平的时代只要敢想敢干最不缺的就是机会。“你方唱罢我登场”,庆典公司倒成了赚钱的行业。

北星这样紧赶慢赶总算在计划预期把工期赶上,这阵着实把人累得够受的。如果连个像回事的仪式都没有,岂不是所有人的汗水都白流了。北星公司平时做足了功课,越是到了大件吊装的紧要时刻越要使工人的身心放松下来,除了配合起吊的人,其余人都留在集装箱里休息,以备有特殊情况发生有的是人来支配,谁都知道最好这些人都安心睡大觉一个也不被派上用场。但留在集装箱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安心休息的,时刻关注着起吊现场。

“你们来看,那个人是谁?”一个走出集装箱的人发现了一个戴着白色安全帽穿着长袖白衬衫与众不同的人站在起吊的汽包下面,接着里面休息的工人带着好奇也跟了出来。说,“这个人好像在哪见到过?”

“是华源分公司的经理唐沪仁。”那个人说完,又一个人接着说,“难道你忘了,那次印度人受伤,他就到过现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集装箱里休息的工人听说这里华源分公司老大亲自莅临现场,都戴好安全帽有的还整理了一下工作服,集体站在集装箱的外面远远地看着站在正在起吊汽包旁边的唐沪仁。好像唐沪仁在他们眼前一样。

作为这里中国企业的首席代表唐沪仁亲自到来可算给足了北星公司的面子。如果在国内即使比这再大的点火仪式也不可能使顶层人物亲身到场。唐沪仁的到来给北星带来的鼓舞跟感动使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此时,每个人心里都萌生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想法,“辛苦总算没白受,人们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这里的收益多少,心情一致都想干出成绩来给人看看,尽管所谓的成绩不属于某个人的,是大伙的,只要参与了都是一样的。”

跟唐沪仁比起来傅铭宇体型显得有些肥胖,个头也有点矮了下去。从工人们表情里几乎暴露同样的想法,像小学生第一次考试得了满分,希望听到的都是鼓励、表扬的话语。赏功罚过是清明社会的公平良序,也是激励人心上进的机制。

如果人们听到唐沪仁的谈话内容,想听表扬的心里未免会失望的。这样场合,领导总是对以前干劲给予充分的肯定,接着给予以后再接再厉努力的鼓励。介于人们热切的心里把唐沪仁对傅铭宇当时的谈话内容做出部分摘记(工人的心里只从个人角度来看事,任何一个掌控大局的领导在跟自己的下属谈话的时候,那些缺少责任感没有实际意义的话题都是搪塞的废话)。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干工程很不容易,一定遇到很多难处。没办法,现实的确是很残酷的。哪成想曾经多么红火的煤电建设行业竟遇到路子越走越窄,处境艰难一方面是来自同行业竞争的挤压,另一方面核电、风电、光伏行业的兴起使用电紧张的局面得到大大缓解,尽管新能源的转换利用除了成本太高还受到地理位置等其他严重的局限,仅环保一项就足够引起未来的重视。再有,在长期的工作中,人们早已把所有的经验、技能编成教科书传授给一代又一代,对于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孩子来说,只要稍稍用心便不难掌握任何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别人能做到的事儿,自己没啥不能做到的。人人通过努力不难学通的技能,竞争起来自然没有多大门槛。从业人员过剩也是导致行业难以维持的根本……。”

如果那时傅铭宇心里并不认同他的说法,甚至认为凭着北星公司的实力即使国内工程一时衔接不上,那些处于发展初级阶段的国家早就觊觎中国的技术能给他们的发展带来友好的共进。眼前北星公司正在跟几个国外大工程洽谈煤电建设投标的事宜。几年以后,当他再度想起唐沪仁那时说的话,心里不能不认为,只有站在科学的高峰,才能洞穿更远经济脉络的走向。

“……从一号机组眼前运转来看,垃圾处理效果还是蛮好的,因此,你们在这里的工程经验是宝贵的,这样的工程对国家来说是很必要的。只有亲身经历才真正知道到底能不能实现人们心里预想的结果,才能知道哪里存在不足需要改进,单纯煤电工程已经受到发展的阻碍。不管再怎样的减排,烧煤是不可能不冒烟的,冒烟就不可能做到像没冒烟一样。对于北星来说也许是大大的好事,对于人口众多的大国不知得有多少这样的工程来消化每天产生的垃圾,跟散堆乱扔垃圾带来的危害比起来煤炭燃烧的环境污染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没一会儿唐沪仁离开了现场,临走的时候,向傅铭宇说了一句,“傅经理,你们有事打我电话,咱们共同来解决。”唐沪仁尽管声音不大,但底气很足,每一句话都带着坚定不可置疑的语气,与他一贯做出决断的秉性分不开的。

***

干过安装的人都知道,劳新革这种听去好像以发明人命名的起重机械,再大的吨位都难不倒它。弊端是除了先要有超出起升高度足够承重能力的附着,再有前期准备工作也很麻烦,因此除非遇到超大吨位的构件,很多时候人们宁可选用卷扬机,不再考虑这种老古董的笨家伙。在投资迫切得到回报的发展时代,工程设计跟工程安装首先想到机械利用率,最好是一台大吨位履带吊从头到尾包揽所有安装任务。傅铭宇心里从一开始就对这样的安装方式并不怎么感兴趣,在国内除了遮烟角组合在一起整体吊装还在使用外,像这样吨位的单件设备根本不再使用这样的安装方式。

傅铭宇到炉顶看到工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做着顶升作业,心里想,“这样的速度没有七八个小时是不会达到要求高度的,只要安全让人放心,就让时间守护着它慢慢升起吧。”

傅铭宇从炉顶下来的时候,遇到安全官萨拉姆丁正吃力地顺着钢梯一步一喘地向上走来,每迈一步钢梯跟着轻微颤动一下。萨拉姆丁见到傅铭宇从上面下来提前停了下来,站在箅格网平台拐角稍逝喘息。边擦着汗边大喘着客气地说了一句,“您好,傅经理,我还是来迟了,已经开始顶升了。”傅铭宇没想到他会跟自己主动打招呼,而且称呼前还带个“您”。竟使他一时不知咋样回答才好。只是再简单不过回应了一句,“你好”。

听那说法,这样的大活他才是必不可少的。谁听了都会想到,他所认为必不可少多少带有个人隐光的私心。这样的大活难免不会出现违章现象,这样的大活如果不开出几张大面值罚单,就显得自己的工作不够到位。在实际的生产操作中不否认他的工作价值。安全法规是在一次又一次事故发生后生成的箴诫,对违反者给予适当的经济处罚也不是啥坏事。很多时候不伤及财力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如果处处以罚款体现自己的工作能力,除了招引受处罚者的反感不说,与人性化督导的理念相悖逆。常言说,不使皮肉知道疼不长记性。的确,对于亲力亲为一线作业的人来说,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为了钱,不得不提高警惕。

必不可少的安全防护很多时候是在实际作业中为寻求自我保护想出的最有效的防范措施。在生产车间、工程场地随处都可以见到像大街张贴海报一样醒目的“一切为了生命安全!”之类的安全宣传标语。

由此使人想到第一个头盔的出现应该是为了战争而发明的,在冷兵器的时代,头盔铠甲任何一件防御到位的武器都是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第一个想到制作头盔的人,是不是从那些天生带有甲壳的动物身上得到借鉴不得而知,不过,实际生产中的安全帽一定是从古代战争的头盔衍化而来是不可置疑的,制造商根据人体头部的形状进行了改进,发明了戴在头上既舒适又不影响人的正常活动又不失美观的安全帽,每天不知使多少人避免磕破脑袋的事件发生。第一个想到制作安全带的人,也许从妈妈防止孩子从安全的地方掉下去摔伤宝宝,便用一根带子把孩子栓在牢固的地方,既要使孩子放开手脚活动还要使孩子安全得到保障,由此根据人体结构创造了安全带,使人们在高处作业放得开手脚。诸如此类,安全网是根据渔网由来的。

不能说以罚款的方式来督促、警惕、提高人们对安全的防范意识是合情合理的。如果借助安全保护职务之便为自己谋得私财,或者借助职务之变成为创收的手段,与以安全保护的高尚行为大相径庭。没有哪一个受到重罚的人甘愿从心里感激说,谢谢你罚了我的血汗钱,使我正在读书的孩子失去几天的生活费,或者积攒下来偷偷孝敬父母买药治病的钱被你们罚没去了。钱的用项对每个人来说各不相同,越是卖苦力的金钱价值的体现就越大。到头来人们并不真心畏惧安规的条条款款,而是害怕自己不要被罚款。

难道是在否认那些为改变世界、为得到微薄收入辛辛苦苦努力付出自己的汗水的人的价值?那些投身于最危险、最劳累作业里的人们,他们的收入未必很高,有时低得使人不可相信,要不他们为什么会被那些势利眼来歧视,他们没有足够的金钱收入使自己变得富裕,为自己撑起尊严跟脸面,但是他们的利益却轻易受到剥夺,剥夺别人利益的人难道比创造价值的人对社会贡献更大吗?

就像一个演员在毫发无伤的镜头下把英雄的角色演绎得比真英雄还要感人,拿了大奖得了重金荣光无限活成了人上人。世道怪罪他们的钱来得太容易有错吗?真正英雄遭遇的环境岂是演绎者心里那般的轻松,有人说英雄不畏惧流血牺牲,流血牺牲对于英雄重要吗?重要的是自己流血牺牲无愧于自己的使命、任务。使命、任务是神圣的天职,不是敢于付出流血牺牲就能获得胜利。不否认那些通过高潮的演技使最平凡的人得到人们广泛的重视,不否认那些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把英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使人们对英雄的名字事迹家喻户晓,人民的好干部焦裕禄在兰考人民生活极度贫困,自然生态极为恶劣的环境下成了兰考人民的主心骨,像黑暗里的一支火炬,带领兰考人民走出困境,使人民从心底里诚服共产党才是人民的党,跟着共产党走下去才有幸福!不否认那些通过演绎受到无限追捧的明星。明星不是英雄,英雄不是演绎出来的,那些为保卫疆土,那些火灾现场,来不得半点的虚假,流血算得了什么,每一时刻都有可能付出宝贵的生命。牺牲了的是英雄,没有牺牲勇于冲在前面接下来有可能牺牲的也是英雄。世界可以没有演技高超的演员,但绝不能没有为世界和平勇于冲上去的英雄。英雄来自于和平时代最平凡的人,国家和人们需要的时候成了英雄。英雄为了什么?为了金钱?关键的时候命都可以不要,金钱有那么重要吗?和平时代最普通的劳动者是国家基础建设的主力军,他们吃苦受累为了什么?为了金钱?但他们的生活却过得捉襟见肘。时代需要英雄,需要平凡的人。

真实的世界远没有演绎的世界使人感到贴心,感到精彩。真正铁骨铮铮的英雄从来不会虚饰不会演绎不会取媚于人甚至不会刻意去博人心欢。

在这里,表面法制严厉,实际很多地方使人感到蛮不讲理。萨拉姆丁的存在只能以罚款的方式使预判的可能性的事故不会发生,预判的可能性的事故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只是他们为自己剥夺别人利益行为的借口。如果罚款并没有制止事故的发生,发生事故后责任全推到行为人本身的疏忽,那罚款的意义是什么?“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亦。”不否认这里是个文明发达的地方,不否认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是不会实施法律赋予的责任。最起码从人性的角度去想使人遭到处罚心悦诚服的接受吧?就像有人动不动就拿人权来说话,普通的劳动者也许根本不知道啥叫人权,只知道活得安心,活得气顺就好。

就像有人来到这里习惯性的随地吐了一口痰,被监管的人抓住遭到重罚,重罚后吐在地上的痰难道就变成文明了吗?重罚只能使行为人带来记忆性的约束,处罚人却从中捞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口头教育不好吗?罚五新币不好吗?为什么一次就罚一百新币,一百新币换算成人民币就是伍佰元,因为一口痰一个贫民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没了。有的人情愿挨顿揍也不愿意接受这样严厉的罚款,挣钱远比挨揍还要使人为难。长久在这里生活习惯的人早已适应这里的禁约。唯有那些带着好奇心的外来人,带着平常散漫的不良习惯,容易落尽这里的法网。不否认能来这里观光的人,也许根本不在乎这点罚款,如果连这点罚款都变得斤斤计较,怎可能在这里的大街逍遥游逛。罚款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环境吗?飞行的鸟兽,散养的猫狗排便对环境没有影响吗?自我制约固然重要。用电的人不能说自己用的是最纯洁的能源,发电却难免不会对大环境带来影响。善于吃肉的人凭着自己对美食的感知说什么纯天然饲料喂养的肉味才是最美的食材,难道说自己花钱买肉没参与养殖就不应该承担任何环境保护的责任?环境保护从来就不是局部的个人的事,很多时候做出牺牲的是为别人做着无名的贡献。闻着肉香不能说肉自始至终没沾过臭的脏污。只有有人甘心承受臭味的熏染才能换来美味的肉香。

以严厉惩罚的方式肆意践踏人们辛苦的汗水,这样的文明和发达压抑着多少怨气难消的苦情!早在一千多年前,文明尚未教化寰宇,大唐武德年间朝廷就颁布律令,“食禄之家,不得与民争利。”相比之下国内生活的人们,在享受宽松带来幸福时,应该想想那些在国外为不文明的行为付出代价而时刻约束自己不文明的行为,没有理由不为珍惜生存环境亲力亲为养成良好习惯。

这天,傅铭宇从萨拉姆丁的身上多少感觉到一点奇怪的反常,当他一下醒悟过来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费劲地朝着炉顶的方向爬去,傅铭宇看着他每迈一步透过肥大蓝色安检服身体颤抖的大肉块,怀疑他能不能爬到炉顶(事实他只到第二层平台就再也不愿往上去了)。这家伙今天说的是汉语!他不但会说汉语,而且说得很流利。也许英语是这里的官方语言,也许在中国人面前理应表现出自己对母国的忠实。傅铭宇不知道,在萨拉姆丁进入厂区的时候,刚好遇到唐沪仁离开。在他跟唐沪仁打招呼的时候,唐沪仁正跟秘书交谈着什么,遇到身边穿着监理服的大胖子跟他打招呼时只是礼节性的回应一句“你好”,接着照常说着话,照常走着的路。这个家伙之所以干到今天的职位,凭着八爪鱼一样的敏感触觉事事都做得圆滑。华源公司经理唐沪仁可是一个利害角色。他的上任甚至得到这里上层人士的接见。跟人家比起来他不过是个打工的。

傅铭宇在这里最不愿看到,最不喜欢的人是萨拉姆丁。这人是没心肝的,除了借机罚款,发完款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跟你表情不变的言谈。明明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好像伤害于己于人毫不相干。甚至常常听到有些人这样说,“罚款又不从自己腰包里掏钱,何必太计较呢?”不过,傅铭宇从他最后那句话态度骤然转变感到有些奇怪,“你们的工作干得很好,我知道啥事都没有,我不过是在履行职则罢了。”一个处处挑人家毛病,突然说起人家的好来,对这种一向冷漠无情一下转变到人情世故,脸部紧紧巴巴的肌肉像浇过水干旱皱巴巴的泥土一下变得松弛。使人难以摸透它的心思。傅铭宇心里复杂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放下,看到加藤穿着墨绿色的整洁的工作服正朝着这边走来,显然他是来找自己的。

有人把一段据说一个抗倭士兵与同伴当时在战壕里的对话用文字记录下来,载入被一部以实战题材的小说。被他发现抄在日记里,走到哪都带着常常拿来读给人听,人人听后都深以为然。

……

“他妈的小鬼子为啥来打咱们?”

“我哪里知道?反正打都打来了,还问那干啥?直接打回去就好了。”

“难道是看咱们好欺负吗?”

“有道理。”

“我从来没干过欺负人的事儿,平生最受不得被人欺负,哪怕去死。”

“那咱们宁可去死也要把他们打回去,跟他们血拼到底!”

“反正早晚都得死,既然不能挺直腰杆活着,不如以死相搏。”

……

很多时候人的理念就那样的简单。

这里,北星人管日本公司有时叫鬼子公司,管日本人叫小鬼子或者鬼子。尽管从不当面这样称呼,被傅铭宇听到会给予严厉训诫的,“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我们是在干工程,是在跟人家合作,人家对咱们客气,咱们也要以礼待人。”尽管被训诫的人明显的表现不服,似乎在说,“又没当面说,难道还不让人背后说说吗?”这样的想法对加藤是个例外,就像日本曾经侵华,并不完全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加藤跟北星工人打交道从来不说日语,流利的汉话如果不是那身监理服,人们一定认准他是中国人,要么按这里的习惯称呼华人。人们对加藤转变态度除了他跟北星工作配合耐心,言谈举止还有一种亲切感。对于这样的人人们没有理由不对他尊敬些。

我们前文已经说过加藤是一个身体健壮行动勤快的的人,北星公司所有的安装细节都细细的检查过,发现问题或者他认为的问题都及时跟工人沟通。对于今天的吊装任务早就确认不会有任何差错。他是想约傅铭宇休息的时候一起去喝茶。傅铭宇爽快的答应了,并说去之前跟他电话联系。

***

傅铭宇到炉顶看到吴爱民、苏方达几个人配合那两个XXX(防止被人对号入座,隐去文中国别,所有异域国别、人种肤色皆属虚构。诸如所有人名、地点、事件皆属虚构,若有人详读此文,不难发现文中所表现的只是一种社会现象。力求人心向上,人心向善。此所谓,人人皆像身边人,事事皆像身边事儿,唯人跟事儿与事实不相符也。)人检查更换起升的卡子。吴爱民在国内有过几次配合起重用劳新革吊装遮烟角的经验。再干起来就显得驾轻就熟。那两个XXX人对吴爱民的熟练操作并不感到好感。冷漠的态度就像债主遇到欠债人一样,总想找他们麻烦。吴爱民不知道自己哪里干活不尽心总惹他们挑毛病。心里在想也许他们认为自己的机械有多先进,北星公司既然能承包这样大的工程却没有能力独立完成这样的大件吊装。事实并不像吴爱民想的那样。北星公司只是给租赁公司支付设备的租赁费,他们除了该拿到的工钱一分好处都没得到,在他们看来北星至少会给他们每人一千新币的辛苦费。明说出来又怕把事弄糟,不说北星又不明事理,只好把气撒在跟他们配合的几个北星人身上。倒真应了那句,哪里不膏油哪里不转转。吴爱民心里自我安慰,反正再有个几小时就完成任务了,忍忍就好了。

傅铭宇到炉顶的时候,一个穿着破旧浅蓝色工作服个头偏高浓黑髭须的,另一个衣着略显整洁长相俊俏个头明显比那一个矮下去一截,身材跟那个同样偏瘦脸庞偏黑的XXX人盯着傅铭宇看了又看。他们从北星工人见了他顿时表情严肃,知道这个个头中等体型胖胖戴红色安全帽说话细声慢语的人是这里把握实权的领导,原以为是来给他们发赏钱的。矮个的表情里似乎做好了打算,如果傅铭宇跟他们打招呼,刚好借机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甚至想到傅铭宇不会说英语,准备把话说得更直接一些,省的翻译模棱两可的遮掩过去,只要能使自己得到好处管他领导不领导。谁知傅铭宇只跟北星工人交代了几句好好配合的话,连个招呼都没打像没看见有人站在一边似的就走开了。如果傅铭宇知道那两个XXX人抱着那样不切实际的想法,除了感到可笑,再就会想到一千新币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哪有那么容易赚来的。一切的起重机械都要经过这里安全部门的认可才能使用,且不说大笔的吊装费被这里的机械租赁公司给赚去了,北星公司没有赚头不说还得搭上人工费用。即使傅铭宇想到给他们辛苦费也不会达到他们想要的数目,不能满足他们的想法他们照样不满意。又不是北星自己不能完成的高难的技术。由此使人想到,就连眼前的两个家伙都想揩油觉得北星的钱好赚,就连会点这样简单技能的人都觉得自己了不起。由此使人想到,那些一时不能实现的发展必不可少的科技领域将会遭受怎样被人卡脖子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