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小城一个激灵从炕上起来，这正是时候去起他昨天在南江叉销的挂子网和趟子钩。其实他刚才在梦里已经在起鱼了！没有叫醒熟睡中的父亲母亲，自己穿戴齐全就出发了。东方只有一片鱼肚白，还没有太阳的消息，村子里只有公鸡在此起彼伏地呼唤。
走了一里多路，来到南江叉边上，在一个钉在岸边的木桩上解开绳子，跳上那一叶小船，船桨摇起，小船在水面上平稳的向前行驶。趟子钩起了几条半臂长的鲤鱼，挂网就没有这么大的了，都是半尺多的小鲫鱼。挂网都快起完了，太阳才离开地面，红红的照亮大地。江面上波光粼粼，鱼儿在船舱里欢蹦乱跳的。
忽然他觉得水里的网拉不起来，左转右转就是拉不动，看来是被树根挂住了。“小意思，下水解开不就完了么！”这么想着，小城三下两下脱了衣裤，紧紧额头上的头绳“呼通”的跳下水去。小城是雷家二十岁的独生儿子，聪明伶俐善良勤恳，爷爷算是有文化的人，把自己读过的几年书都教给了小城。村里人都很喜欢他，把他当做这个小村子的未来和希望。河边的孩子不怕水，这里的孩子都熟悉水性，小城更是这些孩子中的姣姣者。果然，渔网被柳树的跟挂住了。岸边的泥土很松软，所以近水边的树没有那种很高很伟岸的，大都是奇形怪状歪歪扭扭的柳树，树根纵横交错地在水边的泥土里生长，牢牢地保护着肥沃的泥土不被江水冲走。旱季江水退却的时候，那些树的根就暴露出来，现出更加奇特的形态。而现在正值初夏，江中水势正旺，树的叶子枝条都垂进江水里，被湍急的水流冲的摇摇荡荡。因为这种挂子网都是顺着河流的岸边，离岸一丈远的水中，选择适合而均匀的水深位置销好的。离岸边那些柳树很近，树根的形状也实在太复杂，渔网乱糟糟地缠在里面了。小城并不害怕，吸了一口气，潜下去不慌不忙地把渔网理顺，从树根上剥离开来。
正在解渔网的时候，他忽然看见离自己不远的深水里有一条巨大的鱼，和自己的身腰一样粗细，却有一条小船那么长，浑身乌黑形状像一条巨大的泥鳅，摇摆着唇须圆溜溜的眼睛正在观察自己！小城吓的浑身一震乱了方寸，在水中一阵摇晃失去平衡，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憋着的一口气也吐出来，呛了一大口水，拼命向岸边游去。
本来他离岸不远，可是这么一乱扑腾，那渔网在水里就更乱了，三下两下就缠住了他的脚！对那个家伙的疑惑加上事发突然，恐惧让这个年轻人更加慌乱。随即又呛了几口水，呛得他晕了过去。这一晕他的动作就慢下来，最终停下，只是过了一小会，他忽然觉得自己能够呼吸了，深深的吸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水里，环顾四周，水面的微浪把早晨的太阳光折射进水里，光线忽明忽暗，摇摇曳曳，有很多大鱼小鱼在身边悠然游过。可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呼吸，而且不用呛水！“我死了么？我变成了一条鱼？”他看看自己身上还是原来的人的样子，渔网还乱糟糟地缠在自己的脚上。他悬浮在水中摇摇荡荡，完全没有重力，脚也不必踩着大地，轻轻松松地转了几下就摆脱了那渔网。
小城痛快新奇地浏览了一下水下世界，他从没有这样悠闲地观察过水下，从来都是憋着气而且最长没有憋过两三分钟。现在他在水下能够呼吸，一点也不用为喘气花费心思，好畅快呀！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脸上不对劲，左边的脸象黏糊糊的沾住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甩甩也不掉，也不能被水冲掉，什么东西呢？他用手一摸，外面是有点硬的一层壳，形状有点象蛤蜊。他越来越觉的不对劲，就用手使劲把那个东西抠下来，一边抠一边望岸上游去。那东西也不太好抠，等他到了岸上，回头往水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被吓的浑身一激灵，脊梁骨都冒出冷汗来。水面上映出他的样子，一个乌黑的东西就那样沾在脸上，整个盖住了他半边脸，好丑！而且象个鬼一样，吓得他一用力狠命把那东西扯下来丢到水里去，赶紧清理下自己的脸到水面再照照，看到自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坐在那里心惊肉跳地大口喘着气！
过了好久，他越想约觉得蹊跷。他明明被水呛了，又竟然醒了！竟然可以在水里呼吸？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泥鳅在眼前划过？可是这么急的水流怎么会有泥鳅呢？这一带也没有出过这么大的鱼呀？他满心疑虑地拉回小船，收好渔网，坐在岸边仔仔细细的思考事情的经过。他在岸上拖着小船，因为刚才意外的状况，他被吓的腿还在斗，没敢再下到水里去。
可是他越想越觉得好奇，下定决心已定要在下水去看个究竟。过了好一会，他的心情平静下来，收拾好小船、渔网还有鱼，太阳也把身子晒暖了，他就再次悄悄潜下水去。可是，那条大泥鳅已经不在原来那里了，他凭着自己水性好，在这一段江叉转了好几圈。就在他没了信心又有点累了打算放弃，决定最后一次潜下水去。
那泥鳅忽然从泥里浮起，还说起人话来！
“在找我么？”
小城差点撞在那乌黑的大嘴上，吓得一阵扑腾浮上水面。因为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而且听那句话的口气也不是那么凶恶，所以也没有上次那么慌张，又不想错过这么奇怪的事，就轻轻呼吸几下又潜下水去。这次那家伙还在那里等他，可是小城在水里憋住呼吸不能说话，只能仔细地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确实是个泥鳅！他圆瞪着眼睛这么看着那条鱼，那鱼起初有点奇怪，随即就想起来，轻轻摇了一下自己的头，左侧的鱼鳃张开有一块脱离下来，慢悠悠象小城这边飘来。小城贴过那个东西，所以就没太害怕，一直等着那东西飘过来贴在自己的脸上，这次到是真的清晰的看到那东西这么贴到自己脸上，他一下子又可以在水里呼吸了！
“你有事找我么？”那泥鳅又说话了，声音有点接近十五六岁的孩子！
“你，你是谁？是妖怪么？”小城大起胆子，却还是有点害怕，有点语无伦次。
“妖怪？也许吧，可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有害人！”
“我就知道你不坏！不过你从哪儿来？怎么长这么大？又这么会说人的语言呢？”
“我没有说人的语言，你用着我的腮，是你能听懂我的语言罢了！你这么多问题？每一个都说来话长，你这个小“为什么”会听烦了的！”泥鳅说罢转身慢慢向深水处游去。
小成赶紧跟过去，“不烦不烦，我好想和你交朋友啊哈哈，对了你有朋友么？是不是有很多想你这样的大鱼在江里呀？”
那泥鳅忽然沉默了，看起来有点失落。小城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这样的泥鳅恐怕在世间绝无仅有了！
“我姓雷叫小城，来自岸上的克西屯，我爷爷带我父亲从山东沙丘县来这儿的，那时候还没有我呢呵呵。我爷爷为了让我不忘记自己的老家，就给我起名叫小城了，指的是远在山东的一个小城市，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个遥远的传说罢了。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做梦都是这里，我的老家是应该是这里才对。你呢？我怎么叫你？”
“叫我干什么？你还会回到岸上去，我还得呆在水里，我只是看见你呛水才借给你半个鱼鳃，却被你当做坏东西丢掉！”
小城觉得确实有点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啦，有点突然，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真的不是有意丢掉的！”
“算了，不怪你。”
“那你叫什么名字？”
“必须有一个名字么？”
“一般都会有名字的，我以后怎么叫你呀？”
“我叫······乌裕尔！”
“哦！可是乌裕尔是什么意思呀？”
“说来话长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跟你说说话吧！”乌裕尔带着小城迎着江流，在直达江面的水草丛里穿行，有时贴近江底在水草的根茎之间穿来蹭去。游到一处幽静的深水处，贴**坦的水底。水底水草很少，都是乌黑的泥土，还有花花绿绿的鹅卵石，他们两个搅动了水流，那泥土翻腾起来，象地上扑起尘土一样，一时这光怪陆离的水下世界都有点浑浊了。乌裕尔在一只手掌大小的蛤蜊前停下来，吹一下水，那蛤蜊就张开来，可竟然是空的蛤蜊壳儿，没有蛤蜊肉，里面也没有放什么东西！乌裕尔慢慢的讲起他的历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