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融化的黄金，黏腻地涂抹在玫瑰花园的每一个角落。香槟塔折射出的碎光刺痛了林逸的眼睛，他第三次扯松那条该死的领带，觉得它比连环杀人犯的供词还要令人窒息。
“林队，你这表情像是来参加葬礼的。“小王往嘴里塞着第五块马卡龙，粉色的糖屑粘在警徽上。
林逸夺过他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气泡在舌尖炸开的甜腻让他皱眉。“看见新郎的笑容了吗？“他压低声音，“像殡仪馆的入殓师画的妆。“
他的目光扫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突然停在香槟塔顶层——有个杯子微微歪斜，杯沿残留着半个模糊的指纹。侍应生们穿梭如幽灵，其中一人左手腕上蜿蜒着蜈蚣状的疤痕，白手套边缘沾着可疑的暗红。
新娘苏婉挽着新郎张辰缓步走来，十二层婚纱的蕾丝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她耳垂上的钻石随着步伐晃动，在林逸视网膜上划出危险的闪光轨迹。林逸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嵌着一颗罕见的黑钻，在雪白手套的衬托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感谢各位见证我们的爱情。“苏婉举杯时小指突然痉挛，钻石耳坠勾住了一缕发丝。林逸眯起眼睛——法医的职业病让他对死亡征兆格外敏感，那种肌肉的抽搐他太熟悉了。
香槟杯碰到新娘唇瓣的瞬间，林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
-苏婉咽喉处浮现的细小鸡皮疙瘩
-张辰扶在她腰间突然收紧的手指
-侍应生托盘上那朵不该出现的白色山茶花
“这酒...“苏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有点苦。“
新郎笑着用拇指擦过她唇边的杯沿：“是你口红的味道，亲爱的。“他的指甲修剪得过于整齐，边缘泛着病态的苍白。
林逸已经推开人群冲了过去。水晶杯坠地的脆响被弦乐四重奏淹没，鲜红的血从新娘嘴角蜿蜒而下，在雪白婚纱上勾勒出诡异的藤蔓图案。宾客们的笑脸在慢镜头中扭曲，尖叫声像隔着厚重的毛玻璃。
林逸单膝跪地时，膝盖压碎了散落的玫瑰花瓣。他按住新娘颈动脉的瞬间，指腹感受到皮肤下诡异的蠕动——就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奔逃。苏婉的瞳孔已经扩散成两潭死水，但嘴角却保持着僵硬的微笑，仿佛死亡是一场必须保持优雅的演出。
“都退后！保护现场！“林逸的吼声撕碎了甜腻的空气。他掰开新娘紧握的右手时，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一朵被血浸透的白色山茶花黏在他掌心，花瓣边缘已经开始发黑，花蕊处凝结着晶状颗粒。
小王颤抖着递来证物袋：“林队，监控显示...“
林逸抬手示意他噤声。口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第一滴血，敬正义。
远处，一朵血红色的烟花在暮色中炸开，将整个婚礼现场染成血色。林逸抬头时，看见一个穿侍者服的背影消失在树篱迷宫深处，左手腕上的疤痕在烟花映照下格外刺眼。
停尸房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像垂死昆虫的振翅声。
苏小雨摘下手套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脆。她伸手拨开姐姐额前的碎发时，指尖的温度比不锈钢解剖台还要冰冷。白大褂袖口沾着些许香槟渍，在蓝光下呈现诡异的紫色。
“瞳孔针尖样缩小，尸斑呈鲜红色樱桃色。“她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典型的氰化物中毒合并硫血红蛋白症，死亡时间约在...“
镊子突然从她指间滑落。林逸弯腰捡起的动作故意放慢，让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手腕：“你们法医现在都流行用体温当冷冻剂？“
苏小雨夺回镊子的力度让金属器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刀锋般的目光刮过林逸的脸：“比某些人用直觉破案专业。“解剖刀精准地划开花茎，露出内部蜂窝状的针孔，“凶手用27号针头将浓缩毒液注入维管束，死者握紧时毒液通过皮肤吸收，同时花茎上的倒刺会...“
林逸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话说...你白大褂第二颗纽扣呢？“
苏小雨猛地后退，后腰撞上解剖台。不锈钢托盘震动的余音里，林逸已经举起证物袋——里面装着一缕在显微镜下呈现特殊十字纹路的白色纤维。
“死者右手指甲缝里的。“他晃了晃袋子，“和你制服的同一种材质。“
窗外炸开的烟花将停尸房照得忽明忽暗。在闪烁的冷光中，苏小雨的白大褂右襟确实少了颗纽扣，残存的线头呈现不自然的焦黑色。她的喉结轻微滚动，却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
林逸看着新短信皱起眉：「第二个问题：沉默的帮凶该判几年？」发信IP显示来自警局内网服务器。
“有趣。“他把手机转向苏小雨，屏幕蓝光映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看来有人很想和你叙旧。“
解剖刀“当“地掉在地上。苏小雨蹲下去捡时，林逸看见她后颈沁出的冷汗正顺着脊椎滑进衣领。而在她影子覆盖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粒沾着香槟糖浆的纽扣，内侧刻着微小的字母“R“。
远处，第二朵血色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警局玻璃窗染成猩红。法医办公室的监控画面突然闪烁，定格在一个穿侍者服的模糊身影将某样东西塞进苏小雨抽屉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