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本带着茉莉花瓣的诗集

那本带着茉莉花瓣的诗集，成了楚楚在偏殿囚笼中唯一的慰藉，也成了她心中最深的谜团。她反复翻看，却再也找不到任何隐藏的讯息，仿佛那枚花瓣和那清冷的檀香，只是七王爷一时兴起的、无意义的举动。但楚楚的直觉告诉她，绝非如此简单。在这深宫之中，任何看似随意的行为，都可能包藏着深意。

正如她所料，锦华宫的风波并未平息。虽然对外宣称德嫔娘娘只是受了惊吓，胎像尚稳，但从每日送来的饭食愈发寡淡，之前的恩典显然已消失，以及门外侍卫愈发冰冷的眼神来看，楚楚知道，皇帝的疑心并未消除，她头顶的剑依旧悬着。

这天，总管太监福安再次出现在偏殿门口，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他没有进来，只是隔着门槛，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着楚楚。

林楚楚，慎刑司那边，有结果了。福安的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那些宫女嘴硬得很，只招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推诿。但有一个洒扫的小丫头，熬不住刑，说漏了嘴。

楚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息等待着下文。

她说在德嫔娘娘出事前一天，曾看到张姑姑身边一个叫小翠的宫女并非浣衣局那个小翠，而是尚服局，鬼鬼祟祟地在锦华宫后院跟一个眼生的太监说话，还塞了什么东西过去。后来那太监往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福安顿了顿，观察着楚楚的反应，我们查了那段时间御膳房给锦华宫送去的吃食，发现其中一道燕窝羹里，被混入了极微量的、不易察觉的红花粉末。剂量不足以立刻导致小产，但长期或在特殊时段服用，却足以扰动胎气，造成不适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红花！果然是下作的手段！楚楚心中一凛，但更多的是疑惑。张姑姑？她已经被关起来了，怎么还能指使人？而且目标直指御膳房，这手段比之前的栽赃陷害要隐蔽狠辣得多！福安公公，张姑姑已被收押，如何还能指使宫人行事？

哼，福安冷笑一声，尚服局里她经营多年，有些忠心的狗或者被抓住把柄的人，替她传个话、做点事，也不是不可能。那个叫小翠的宫女和那个御膳房的太监，都已经畏罪自尽了。

又死无对证！楚楚感到一阵寒意。这张网织得太密了，每一个环节似乎都被算计好了，总能在关键时刻断掉线索，并将矛头引向一个看似合理、却又经不起深究的方向——比如，一个被收押却仍有余威、且对楚楚怀恨在心的张姑姑。这简直是将张姑姑当成了完美的替罪羊！

看来，事情似乎明朗了。福安看着楚楚，意有所指，“是张姑姑贼心不死，迁怒于你，又嫉恨德嫔娘娘，故而买通宫人，行此恶毒之事。陛下已经下令，严惩尚服局所有涉案人员，以儆效尤。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结案，但楚楚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如果事情真的如此简单明了，福安又何必亲自来告诉她这些？还用这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公公，楚楚抬起头，迎上福安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福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哦？林姑娘何出此言？

张姑姑若真有如此能量，为何不在慎刑司对我直接下死手？反而要等到出来，用这种迂回下作的手段牵连德嫔娘娘？这不合情理。楚楚冷静地分析，而且，死士追杀，绝非一个失势的掌事姑姑能够调动的力量。将燕窝羹下药之事推给张姑姑，更像是弃车保帅，用一个必死之人，掩盖更大的阴谋。

福安沉默了，他没想到楚楚竟敢当面质疑这个看似已经定案的结果，而且分析得如此透彻。他知道，皇帝陛下其实也并未完全相信这个结论，否则不会让他来试探楚楚。

林姑娘果然心思敏锐，福安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那依你之见，这背后？

奴婢不敢妄言。楚楚立刻垂下眼帘，但奴婢觉得，若想查清真相，或许不应只盯着后宫妇人之间的嫉妒争斗，更应查查那些死士的来源，查查近期宫中是否有大笔不明的钱银流动，查查前朝后宫，是否有什么人，因为德嫔娘娘这一胎，而感到了威胁？

这番话，已经是在极其大胆地暗示，此事可能牵涉到皇子争斗，甚至前朝党争了！

福安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深深地看了楚楚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他需要立刻将楚楚的话，原封不动地回禀给皇帝。这个小宫女的胆识和见地，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承明殿。

萧煜听完福安的回禀，久久没有说话。他手指摩挲着龙椅上的蟠龙雕刻，眼神晦暗不明。楚楚的分析，与他心中的某些疑虑不谋而合。将一切推给张姑姑，确实太便宜了，也太刻意了。死士、宫外势力、前朝这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陛下，那林楚楚？福安小心翼翼地问。

继续看管。萧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很聪明，但也可能知道得太多了。他的目光转向窗外，带着一丝冷意，传旨，让七王爷过来陪朕对弈。

福安一愣，不明白为何陛下此时要宣七王爷对弈，但还是立刻躬身领命。

漱玉轩。

萧清衍听到皇帝的传召，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皇兄倒是好兴致，这种时候还有心思下棋。

王爷，陛下此举，会不会是。。青衣小厮有些担忧。

无妨。萧清衍打断他，拿起一件外袍披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看看也无妨。”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皇兄这是坐不住，想来敲山震虎，或者探探他的口风了？正好，他也有些事情，想不经意地让皇兄知道呢。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无声的厮杀比刀光剑影更加惊心动魄。

萧煜执黑，攻势凌厉，步步紧逼，仿佛将朝堂上的烦躁和后宫的阴霾都化作了棋子上的杀气。萧清衍执白，棋风温润平和，看似处处退让，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解危机，甚至在不经意间布下巧妙的反击。

德嫔的事情，让朕很是烦心。萧煜看似随意地落下一子，目光却紧盯着萧清衍，后宫不宁，恐会波及前朝啊。

萧清衍微微一笑，拈起一枚白子，从容应对：皇兄多虑了。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娘娘和宫规处置。至于前朝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些许后宫风波，想来也动摇不了国本。倒是臣弟近日听闻，户部侍郎周大人似乎与江南几家盐商往来过密，账目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八卦，却精准地将话题引向了前朝的经济命脉和敏感的官员贪腐问题。户部侍郎周大人，正是支持大皇子一派的重要人物。

萧煜落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萧清衍。他这个弟弟，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早就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江南盐商，钱银流动，死士，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萧煜心中升起，让他不寒而栗！

啪！萧清衍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的局势瞬间逆转，白子围剿之势已成。他抬起眼，笑容依旧温和：皇兄，承让了。

萧煜看着那盘棋，又看看眼前这个笑容温润、眼神却深不见底的弟弟，心中翻江倒海，第一次感到一种难以掌控的寒意。

他输了棋，但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在一步步落入一个精心布置的、更大的棋局之中！而那个叫林楚楚的小宫女，和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弟弟，在这盘棋里，又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阴谋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牵扯出了更庞大、更黑暗的势力。楚楚那句查查前朝后宫，是否有什么人，因为德嫔娘娘这一胎，而感到了威胁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萧煜耳边回响。

风暴，远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楚楚，又该如何应对这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冲击？她的智慧和冷静，还能保她几时周全？这让人的心，不由得紧紧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