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前会

金灯花生长在黄泉边，为逝者引路，活人是不可能接触到的

而她最近恰好卖出去了一盏以金灯花为原材料的玄茶

——沈宜萱的那盏「妄前尘」

那边的相亲局不知聊起了什么，赵福生高兴得老脸生花

活像他才是要出阁的那个

许归“啪”的一下打开折扇，装模做样的摇了两下

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

尚盈盈洗盏点茶，暗暗思忖

饮下「妄前尘」后，沈宜萱的魂体就会沾染上金灯花的味道

代表着此人已达黄泉

以此迷惑住鬼差一段时间，暂时不将她带离人间

而许归身上也染上了这个味道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宜萱的魂体最近到过他身边

难不成，许归就是害了沈宜萱的那个渣男？

“我近日听闻同窗提起，槐荫巷的「归墟」茶馆荒废多年后重开，以‘三怪’而在城中闻名。”

“只是没想到，原来掌柜的自己就是茶博士，点茶竟点得这样好。”

尚盈盈端上三盏临江雨前，许归这才注意到这位掌柜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双灵动的杏仁眼，搭上嘴角两个小梨涡

笑起来格外的甜美娇憨

偏偏她瞳仁黝黑，眼神凌厉

不经意间投来的眼神，似乎能一眼将他看穿

矛盾而复杂，美丽又危险

许归不禁眼前一亮

想不到这样的陋巷里还藏着此等美人

比起一派天真可爱的赵三妹，倒是这位掌柜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在许归的目光中，尚盈盈不禁打了个抖，有种被蛇盯上的阴冷感

“许公子过奖了。”尚盈盈上了茶，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就大大咧咧的站在了赵三妹身边，面向许归，仔细打量

“呦，许公子，你这面相……”尚盈盈做出疑惑的样子

“别怪我多嘴，我观公子脸色发黑，似有邪祟缠身”

“公子最近身边是不是有新死之人啊？”说着尚盈盈故作慌张的捂住嘴

做出一不小心说错话的样子

“还望公子多留意身体才是”

许归脸色一僵，随即挤出来个笑容。

“多谢掌柜姑娘关心，在下并没有什么身体不适。”

尚盈盈微微俯身，盯着许归的眼睛

“公子，我听说，如果害人枉死，最好还是能去死者灵前上柱香”

“子不语怪力乱神。”许归躲开尚盈盈的眼神，面皮上并不显慌乱，

但从尚盈盈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右手在桌下捏紧了折扇。

余光里赵福生正挤眉弄眼的给自己打眼色，示意别乱说话

这老东西还在做官员老丈人的春秋大梦，殊不知就要把女儿推进火坑了

尚盈盈抿了抿嘴，假装看不见

不管是为了沈宜萱还是为了赵三妹，都要戳穿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听说死者若是心有不甘，可以在阴间告状。”

“公子可曾听说，阴司鬼差，最厌恶的便是忘恩负义之人”

“若是查实了乱杀无辜，兴许阳寿未尽，便被鬼差锁去阴间问话了。”

此话一出，许归的脸色更黑了三分

捏着扇柄的右手反复握紧又松开，许归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开口：

“赵伯，三妹，在下忽然想起来有急事要处理，不若明日再约，在下先告辞了。”

许归边说边急匆匆的离开，眨眼间没了人影

赵福生大翻白眼：“你搁这胡言乱语什么呢，眼红我们家三妹的良婿是不是。”

“赵叔，你的良婿可是没结账，三盏茶，一共450文，还请您老结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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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尚盈盈早早给茶馆落了板。

皎月西升，亥时过半。

「归墟」空荡的大堂中响起沸水翻腾的声音。

「离魂渡虚」需引魂香灰半钱，搅入水中，加六安瓜片，以棺木引火煮沸

饮之可魂魄离体两个时辰

她第一单生意的高潮戏码就在今夜了

不容错过。

一阵头晕目眩，接着就是身体轻飘飘的浮空感

再睁开眼，尚盈盈只见自己的身体阖目垂首，端坐于茶台之后

如同睡着了般

出了茶馆大门

尚盈盈陡然感觉到一股异样

那感觉并不危险，反而带着一股熟悉

好像被人暗中观察

但她都变成魂魄了，应该谁也看不见她才对

尚盈盈摇摇头，暗道自己疑神疑鬼，辨了一下方向，向沈家走去

夜阑人静，槐荫巷褪去白日的喧嚣，沉沉入睡

「归墟」沐浴在静谧的月色下

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

男子身着月白长衫，腰间别着一支翠绿的玉笛，身形隐在远处的阴影中

目送尚盈盈背影，男子转身，颀长身形化成了一只白色长毛狮子猫，留下一声轻轻的喟叹

十二年过去，她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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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灵堂

白纸灯笼闪烁不定，魂幡安静垂下

家属们已经都去休息了

尚盈盈缓步入内，魂体是接触不到实物的，因而她只能双手合十，向灵牌拜了拜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是许归来了

手上还提着一个包袱

此时四下无人，他也放下了白天那一派君子风度，嘴唇哆嗦个不停，状似癫狂

包袱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符咒纸钱，散落一地

许归口中念念有词：“小萱，你也别怪我，我是实在没钱了，穷得没办法。”

借着烛火引燃这一堆东西，许归接着脸色一变，笑容变得狰狞了起来

“我为了你，可是专门跑遍了附近的道观，你看，这个是灭恶灵的，这个是驱鬼的……”

他还记得她临死时的样子，原本美丽的秀目目眦欲裂，眼耳口鼻都涌出鲜血

染着豆蔻的纤纤十指拼命的抓住他的衣角

眼神里尽是难以置信

还有不甘

毒酒是他从药铺的朋友那里讨来的

无色无味，沾唇即亡

死前会很痛苦，但是好在死得很快，这正是他需要的，可以避免打草惊蛇

既然她说爱他，那为他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不过一个女人的一条贱命而已

她居然要报复，要去阴间告自己的状，真是不知好歹！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尚盈盈躲在魂幡之后，遍体生寒

在搞对象和搞钱之间，这斯选择了搞对象的钱

人心居然能坏到这种程度

余光里瞥到一双粉色绣鞋

尚盈盈弯起嘴角，现世报什么的，她最喜欢看了

许归眼看自己害死的人就这么走了过来

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沈宜萱秀丽的面庞一如从前

点燃一支香，插在自己灵前的香炉里

白色的青烟袅袅升起

“许郎，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