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惨魂附体

晨雾裹着草药涩味漫进窗棂,陆青阳被喉头腥甜呛醒时,三指宽的柴刀正架在他颈侧。

刀柄缠着褪色的蓝布条,那是原主记忆里妹妹出嫁前缝的。

“周叔...咳...这是何意?”他借着咳嗽蜷身,后腰抵住炕沿的霉斑。昨夜夺舍的后遗症在经络里灼烧,像有群蚂蚁啃着骨髓。

蹲在炕头的老汉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子忽明忽暗:“陆小子,你从乱葬岗爬回来三天了。”枯瘦的手突然揪住他衣襟,混着蒜味的吐息喷在脸上:“说!那晚进山的十二个采药人,怎么就你活着?”

柴刀又压下半寸,血珠顺着刀刃滚落,陆青阳盯着老汉眼里的血丝,原主记忆翻涌上来——周瘸子,玄月山脚收药贩子,独女去年被血衣门掳走炼丹。

“雾里有东西。”他哑着嗓子开口,左手悄悄摸向炕席下的符箓,“我摔进山涧才逃过一劫。”这话半真半假,真正的陆青阳确实死在那场诡异的白雾里,此刻壳子里装的是异世魂魄。

窗外传来驴车轱辘声,周瘸子神色骤变,刀锋突然撤开,老汉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砸在炕上:“卯时三刻,北坡老槐树。”烟杆重重敲在窗框,”再弄不到十年生的紫须参,咱爷俩都得喂了血衣门的炉子!”驴铃铛响远后,陆青阳展开油纸,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粟米饼。

原主残留的悲怆突然涌上心头,他想起这身体最后的光景——暴雨夜的山涧,十二具采药人的尸体漂在水潭里,每具天灵盖都开着血洞。

露水浸透草鞋时,陆青阳已蹲在北坡岩缝里两个时辰,晨雾被山风撕成缕,隐约露出下方五六个采药人的斗笠。

他捏着周瘸子给的青铜药锄,刃口崩缺处还沾着原主干涸的血渍。

“陆哥儿,这边!”压低的嗓音从三丈外的灌木丛传来,扎羊角辫的少女阿杏探出头,脸颊沾着泥痕。

在原主记忆里,这是隔壁陈寡妇家的女儿,总偷偷塞给他烤红薯。他猫腰钻过去时,七八个采药人正围着老槐树嘀咕。

周瘸子蹲在树根上卷烟叶,火星子明明灭灭映着众人凝重的脸。“血衣门这个月又加了供奉。”最壮实的王铁头攥断手里的药铲柄,“二十株紫须参,他娘的要咱们拿命填?”

阿杏突然拽他衣袖:“韩哥你闻见没?”少女鼻尖翕动,“雾里有股甜腥味,像...像去年李叔伤口化脓的味道。”

陆青阳脊背倏地绷紧,前世实验室里闻惯的血浆味混着山风灌进鼻腔。他猛地扯住要往雾里钻的王铁头:“退后!那雾...”

惨叫比警告来得更快,浓雾中闪过数道红芒,最前面的采药人突然捂住眼睛,指缝里渗出黑血。

陆青阳看清雾里飘着的猩红符箓时,原主记忆轰然炸开——血衣门的炼魂符!

“跑!往西边断崖!”

他拽起吓呆的阿杏,却见周瘸子抽出柴刀劈向雾中。老汉的怒吼混着骨裂声传来:“快走!告诉你娘...下月别去镇上卖药!”

断崖边的风卷起陆青阳的破麻衣,身后惨叫渐稀。阿杏瘫坐在崖边哭得打嗝,他摸向怀里的三张火球符,这是原主用全部积蓄换的保命物。

“抓紧。”

他把最后半块粟米饼塞给少女,麻绳在掌心勒出血痕。昨夜用藤条编的绳索垂在崖下三十丈,末端拴着块风化的山岩。

第一张火球符掷出时,浓雾里显出三道血袍人影。符箓炸开的火光映出来者腰间白骨令牌,陆青阳瞳孔骤缩——血衣门外门弟子,每个都有练气三层的修为。

“倒是机灵。”

为首的女子轻笑,涂着丹蔻的手指抚过唇畔,“可惜凡人的绳子...”她突然顿住,看着陆青阳拽着绳索纵身跃下悬崖。

疾风刮得耳膜生疼,陆青阳在坠落的瞬间掐诀。第二张火球符轰碎崖壁某处,藏着的藤网弹起缓冲下坠之势,这是原主生前布置的退路,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上方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血衣门修士显然没想到猎物早有准备。陆青阳趁机荡进半山腰的岩洞,却撞见蜷在角落的周瘸子——老汉左腿怪异地扭曲着,手里紧攥着染血的柴刀。

“他们...在找山神洞...”

老汉吐着血沫抓住他手腕,”那东西...在祭坛...“渐弱的嗓音被第三张火球符的爆炸声淹没,追击者已至洞外。

陆青阳背起昏迷的周瘸子钻进洞穴深处时,指尖触到岩壁某处凹陷。原主记忆在此刻闪现——十七岁那年,他在这洞里躲雨发现的古老祭坛,坛心嵌着块血色晶石。

岩洞顶渗下的水珠砸在周瘸子额角,老汉抽搐着咳出半口黑血。陆青阳摸到他腰间硬物——青铜药锄缠着褪色的红绳,那是原主记忆里周瘸子女儿出嫁时的绑礼。

“祭坛...往西三十步...”

老汉指甲抠进他腕骨,浑浊的眼球映着洞外渐近的红光,“那东西吸过活人血,能挡修士半刻钟。”

阿杏突然拽住陆青阳的衣摆。少女的蓑衣早在逃亡时扯破,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里衣:“陆大哥,王叔他们...”哽咽卡在喉头,她盯着岩壁上飞溅的血渍——半个时辰前,那还是活蹦乱跳的采药人二狗子。

洞外传来碎石滚落声,三道血袍人影踏着符箓浮空而来。为首的女修丹蔻指甲划过岩壁,滋啦作响的火星照亮她眉心的蛇形刺青:“小老鼠倒是会挑窝。”陆青阳反手将阿杏推进岩缝,怀里的火球符仅剩两张。

他借着女修说话的空隙扫视洞穴:西侧岩壁布满青苔,但某处苔藓呈现不自然的环形缺损——原主十七岁发现的祭坛,就在那后面。

“接着!”

他突然把周瘸子推向女修方向,老汉怀里的药锄当啷落地。血衣门弟子下意识挥袖卷来,却见陆青阳指尖火光亮起——火球符轰向的并非敌人,而是头顶悬挂的钟乳石。

轰隆巨响中,坍塌的岩块暂时封住洞口。陆青阳拽起阿杏冲向西侧,背后传来女修的尖啸:“找死!”

祭坛比记忆里更破败。九根兽首石柱断了三根,中央凹槽积着黑褐色污垢。陆青阳摸到石柱上的抓痕——五道指印深入石料三寸,像是野兽垂死挣扎的痕迹。

“这是...山神老爷的供桌?”阿杏声音发颤,她袖口还粘着二狗子的半片指甲。

陆青阳没答话。他盯着凹槽中央微微鼓起的石纹,原主当年不敢触碰的禁忌此刻清晰可辨——那根本不是石纹,而是干涸血迹勾勒的符咒。洞口的轰鸣声陡然加剧,血衣门修士正在破除障碍。陆青阳突然抓起阿杏的手按在石柱裂口:“借点血用。”

“你!”

少女惊恐缩手,却被他用衣带死死捆住腕脉。鲜血顺着石柱纹路渗入祭坛时,陆青阳瞳孔骤缩——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里,十二个采药人的血也是这样流尽的。

凹槽突然腾起血雾,晶石破土而出的刹那,整个洞穴弥漫着铁锈味。陆青阳终于看清那东西的全貌:鸽卵大小的血色晶石内部,封着半片金色柳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