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济川看到锦囊，脸色一变。
锦囊上的花样精巧且别致，在边上有一朵熟悉的紫色丁香花。
他一眼就确定了，这是苏楹的锦囊。
可是，苏楹远在宫中，又怎会和此人有接触?
还是说，这是苏楹给他的暗示……
“苏大人，考虑好了吗？”
虞岁宁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苏济川半犹豫道：“可、可以……但我需要全部解药。”
虞岁宁勾唇：“那是自然，只是——”
她慢慢靠近他，伸手将锦囊缓缓勾回：“依苏大人的人品来看，还需您自个每月十五，从芜然居自取。”
苏济川一听，想要挣扎，却在触及女子那道冰冷的眼神后，身子止不住一缩，应和道：“……行。”
虞岁宁见他同意了，也没再说什么。她走到昏倒的余盛文身旁，拿出一颗药丸，给他塞进了嘴里。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余盛文就转醒了。
众人看着出来的几人，像是见了瘟神一样，一下子避开了老远。
随众人一起后退的余文山远远地问道：“苏大人，神医姑娘，我儿究竟如何？”
明明余盛文本人都已经站在门口了，偏偏还要这样问，这不是刻意伤人心吗？
可余文山却没意识到似的，直到听到虞岁宁回答：“令公子并无疫病之险。”后，才故作轻松地长出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
可他的目光却还是没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而是扫了一眼苏济川后，惊呼：“苏兄，你受伤了！”
这一声吼得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苏济川脸色非常不自然地道：“……小伤小伤而已。”
“苏大人这伤看着可不轻，可千万别不重视。”裴熠一本正经地加了一句。
这一句引来多人阴阳怪气地附和：“是啊，苏大人可要重视啊……”
这让苏济川的面子更挂不住了，他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他一边说着“一定一定，多谢诸位好意”，一边飞速地逃离了现场。
苏济川这一走，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他能在诸官面前自大显摆，无非就是医术高超，被当今陛下重用。但医术高不高超的，谁又能评判得清楚？
众人不懂如何评判医术，但经过今日这一遭，余国公府惊现神医的消息一定是瞒不住的，相信不出半日，整个上京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裴熠嘴角上扬，上京传言虽只流传于市井之间，但只要有人将此事捅至宫中，以当今皇帝广揽贤才的习惯来看，进入太医院指日可待。还真是好手段啊。
但看苏济川出来时的神情，这件事一定不会就这么简单。
他不觉得，以虞岁宁的行事风格来看，她会只靠几道缥缈无影的流言。
果不其然，三日后的早朝上苏济川主动向皇帝举荐了虞岁宁。
一向多疑谨慎的君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毕竟，依大梁朝的惯例，当任的太医院院判是时常从民间举荐能人的，这次也只当是太医院正常的引纳贤才而已，并未过多在意。
但当听到虞岁宁的姓时，他皱了皱眉，问：“何姓？”
苏济川战战兢兢：“回陛下，姓虞。”
“名甚？”
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心，虞岁宁早就给自己做了个新身份。
“……单名一个晏字。”
苏济川紧张得手心冒汗，话都快说不清了。半晌，他听到帝王轻声“嗯”了声，然后就让他出来了。
好在一路上没再遇到别的官员，自从上次的事之后，苏济川每每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在窃窃私语地讨论他，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虞岁宁，他起先是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的，但当听到此人只是想入太医院后，这点不对劲很快就没了。
谁还没有点自己的功利心呢？
这点，苏济川可知道的太清楚了。
至于那个锦囊，很有可能是苏楹给的暗示。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她的人，她这样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
况且，自己的解药还在那人手里。
可不能得罪啊。
苏济川拉紧了衣领，上了回府的马车。
芜然居里，裴熠和虞岁宁对坐下棋。
本来黑子占据上风，将要胜利的时候，虞岁宁一颗白子孤军险出，直接断了自己的后路。
裴熠嗤笑一声：“虞姑娘这一步是个险招啊，小心遭反噬。”
虞岁宁“啪”地一声，落下最后一子，棋盘局势陡然一转，从原本白子必输之局，转为了两相持平。
她道：“险招才配致胜，不是吗，裴大人？”
虞岁宁不知道裴熠到底意欲何为，但此人必定和自己一样有着很深的目的，可能她现在所见到的，也不过只是他的冰山一角罢了。
“苏济川不是个简单的人。”裴熠突然正色道。
虞岁宁回道：“我知道。”
“好啊，那裴某就等着虞姑娘在太医院步步高升，大仇得报了。”他又带着笑意道。
虞岁宁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习性，随口道：“看在余国公府裴大人相助的面子上，我可以帮助裴大人做一件事。”
裴熠似是意外，皱了下眉，而后勾唇道：“那多谢虞姑娘了。”
“不过——”
他站起身：“裴某的事，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虞岁宁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冷声道：“信不信由你。”
裴熠看着她冷脸的样子，又忽然笑出声来，忙好言道：“虞姑娘聪明无双，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能得虞姑娘相助，是裴某三生有幸，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说着，他还把自己面前的一杯茶，推到虞岁宁面前，点头示意她喝。
虞岁宁不明白人怎么能这么多变，但他都这样说了，自己若真生气，倒显得她的肚量浅了。
她端起茶来，一饮而尽，面色渐渐缓和。
半落下的太阳静静地笼罩着三月末的上京城，窗外小巷里有三三两两的孩童追逐着嬉闹，芜然居里吟诗作对的学子们，正满怀忐忑地等待着不日即将开放的金榜，黄莺啼鸣着，一切都仿佛正在慢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