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指认!凶手就是你!(5K,二合一)

听着刘树义低沉的话,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想到真凶,就在现场,并且从始至终,一直在冷眼看着他们吵来吵去、自相残杀,他们心里就不由感到一阵阵的发毛。

特别是户部这些官员,此刻更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毕竟,凶手就是户部的人。

而他们,与凶手在杀人后,又朝夕相处了十几天,甚至还可能与凶手热火朝天的议论过韩度的死……

嘶……

倒吸冷气声不断响起。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户部的官员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悄悄远离了当晚留在户部的十五人。

霎时间,这十五人的周边,便形成了真空地带。

都不用杜如晦他们专门去找,就能知道这十五人是谁。

这一刻,连裴寂都没有再为难刘树义了,毕竟他才是被凶手骗的最狠的那个,一想到他刚刚的行为,在凶手眼中,可能就和那被戏耍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他便恨不得亲手了结了这个可恶的凶手!

自己英明一世,没想到竟毁在了这里!

他双眼冰冷的扫过这十五个户部官员,咬牙道:“凶手是谁?究竟是谁如此阴险歹毒!”

听到裴寂的话,周墨当即将蜷缩在地的赵锋揪着衣领提了起来,他双眼凶狠的盯着脸色惨白的赵锋,喝道:“没听到裴司空的话?还不快说!凶手是谁?指使你的人是谁?”

众人一听,也都迅速看向骨瘦如柴的赵锋。

却见赵锋无力的摇着头:“我……我不知道。”

“还不说!”

周墨顿时大怒:“赵锋,你当真不怕死不成?”

裴寂冷冷道:“与他废什么话!大刑伺候,不怕死,那就让他生不如死!本官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是否与他爹赵卓一样硬!”

周墨自然不会忤逆裴寂的命令,当即道:“来人,先把他手指一根根掐断——”

“不必了!”

谁知周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刘树义打断了:“他应该真不知道,你就算捏碎了他全身骨头,他也说不出来。”

“什么?”周墨拧眉。

瘦弱的赵锋也不由看向刘树义。

就听刘树义道:“毕竟这个谎言的代价,是赵锋也会去死!试想,凶手如此谨慎诡诈,岂会让一个因自己的算计而必死之人,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

“万一赵锋临死前,突然怕了,突然反悔了,要说出实情了,岂不是会直接把他给供出去,让他暴露?以他表现出来的能耐,岂能留有这样的后患与破绽?”

“这……”虽然周墨很不想赞同刘树义,但他确实又挑不出毛病。

他皱眉道:“若凶手与他不相识,那赵锋是蠢吗?要为凶手做这种事?要替凶手去死?”

程处默也连连点头,直肠子的他,也完全弄不懂赵锋的想法。

可刘树义却摇了摇头:“蠢?不,我更愿意称之为报恩与被迫。”

听到“报恩与被迫”五个字,满脸绝望惨白的赵锋,忽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之色。

“你……你……”

“我怎么知道?”

刘树义平静道:“很难猜吗?”

“在你眼中,凶手杀死了害死你父亲的四个始作俑者,算是为你父亲报了仇,你当然会对其感恩。”

“同时,你心性又不算太坏……刚刚在诬陷我时,你多次犹豫,很明显内心多次陷入过挣扎,这说明你也不愿陷害我,但你又不得不这样做。”

“只是报恩的话,最多你担下一切,替他去死,不至于做到再去害死一个无辜之人……所以,应该还有胁迫,对你远在流放之地的家人的胁迫!”

他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年轻人,道:“我想,凶手应该提前许久就找到了你,他告诉你,他可以为你父亲报仇,但也可以让你一家人死无葬身之地……他只需要你配合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刻,献出你的生命,只要你能听他的,那不仅能为你父亲报仇,更能让你的家人过上好日子,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死在那苦寒之地。”

“你是一个孝顺善良之人,又没有办法可以拒绝,所以你只能接受。”

听着刘树义仿佛亲眼看到了自己经历的一切的话,赵锋忍不住道:“你,你怎会知道这些?”

刘树义平静看着他:“因为我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他有多心狠手辣,更知道他对你以及你父亲是什么态度,所以这一切,并不难猜。也正因此,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可怜,你就像以前的我,对一切都充满着绝望和无能为力。”

赵锋怔怔的看着刘树义,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刘树义眼中的怜悯,那不是虚伪,不是作假,他是真的理解自己,一直忍耐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决堤而下。

他崩溃大哭。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害你的!”

“可我没办法啊!”

“我不听他的,我的娘亲,我的小妹,我的所有家人,就都要死!”

“我能怎么办?”他抓着自己的脑袋,用力敲着:“你说,我能怎么办啊!”

赵锋的哭声哀恸不已,又充满着绝望与无助。

看着他那因饥饿瘦骨嶙峋的样子,看着他被欺负而遍布全身的淤青,内心善良的杜构不由道:“所以,你真的不知道凶手的身份?”

“不知。”

赵锋摇着头:“他把我弄到长安后,就把我关了起来,然后每日定时给我食物,从不与我交谈,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直到今日午时,一直锁着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同时一封信留在了门口。”

“我今日所说都要一切,都是信上的要求。”

“那信呢?”杜构询问。

赵锋紧紧地抿着唇:“烧了,他不允许我留下……我,我不敢忤逆他,我怕他害我家人。”

说着,他看向刘树义,一边泪流,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差点害死了你。”

刘树义摇了摇头,只是平静道:“不必道歉,以后想办法补偿我便可。”

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用不着言语的感激与歉意。

赵锋重重点头:“我会的,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补偿你。”

刘树义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继续说回案子吧……”

他看着赵锋,忽然道:“你真的觉得凶手在为你父亲报仇吗?”

“什么?”赵锋怔了一下。

“你难道就没想过,凶手为何要杀赵慈四人吗?连你这个儿子,都没想过为父报仇去杀赵慈四人,凭什么凶手就愿意冒这个险,去杀他们?”

“这……”赵锋的眼泪陡然止住,他眉头紧锁,摇头道:“我,我从未想过这些。”

刘树义并不意外赵锋的回答。

他转过视线,看向杜如晦等人,道:“杀人是需要动机的!更别说,凶手这次杀人,又耗费了如此多的心机,甚至不惜假冒息王鬼魂的风险,倘若他的秘密被发现,可以想象,他想舒舒服服的死都是难事!”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杀赵慈四人,为什么?他对赵锋不怀好意,很明显不是为了帮他报仇,但若不是给赵卓报仇,又会是什么?”

听着刘树义的询问,杜如晦等人也都微微蹙起了眉头,露出思索之色。

确实,在确定凶手不是赵锋后,那凶手连行凶的动机,都扑朔迷离了起来。

不是报仇,还能是什么原因,让他把举报赵卓的四人全部杀光?

奇怪啊……

“难道……”

这时,杜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看向刘树义,道:“难道和赵慈他们的异常有关?”

“异常?”

“什么异常?”

众人听到杜构的话,都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杜构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第一时间向刘树义询问:“刘主事,我能说吗?”

刘树义笑着点头:“自然可以。”

得到刘树义的确认,杜构深吸一口气,道:“今日在赵员外郎宅邸调查时,刘主事曾让我秘密调查几件事,这几件事的结果……出乎了我的意料。”

“哪几件事?什么结果?”裴寂紧盯着他,开口询问。

杜如晦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也知道自己儿子因学识丰富、出身极佳,有着内傲,即便再平和待人,也难掩骨子里的傲气。

可刚刚,在众人疑惑看向他,等着他解释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向刘树义询问是否可以,而不是自己做主,当场说出一切……

这可与他往日里的行为,有着一些区别。

这让杜如晦意识到,仅仅一日的时间,自己的儿子,已经对刘树义产生了尊敬。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很好奇,刘树义究竟让自己儿子做了什么,让他这般自傲的人,会在这般短的时间内,生出敬重之心。

杜构带着佩服的神色看了一眼刘树义,道:“刘主事让我秘密调查赵慈四人在下值后,会做什么,以及他们在去岁年中,是否遇到过什么困难。”

“结果……”

他迎着众人的视线,道:“我查出,赵慈好赌!每个月至少有四次,会去赌坊大赌!但他每次去赌,都会戴着斗笠,换上普通衣服,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若非刘主事给我提示,让我带着那三枚从赵慈书房里找到的骰子去各个赌坊询问,那些赌坊也不会知道,经常去他们那里赌的人,竟然会是当朝的工部员外郎!”

“而在问询中,我也得知了一件事……”

他看向众人:“赵慈在去岁年中,曾大输过几次,最严重的一次,他连房契都拿出来抵押借钱了!”

听着杜构的话,众人都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房契都输没了?”

“真的假的?”

“完全没听说啊!”

“是啊,没见赵家有什么意外啊?他们不还住的好好的吗?”

户部官员们窃窃私语。

杜如晦却在这时,深邃的眉宇里,闪过一抹精芒。

他身体略微前倾,道:“后来呢?是不是房契又赎回了?”

刘树义眸光一闪,心中暗赞,不愧是“杜断”,看来杜如晦已经想通一切了。

杜构点着头:“不错,过了没多久,他就拿钱赎了回来,因而赵宅没有被收走。”

“钱财怎么来的?”杜如晦又问。

杜构摇着头:“赌坊也不知。”

杜如晦目光更深。

这时,刘树义插话道:“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看向杜如晦,道:“我曾询问过赵慈的夫人,问她赵慈是否好赌,结果赵夫人说赵慈从不赌,还说赵慈曾言赌是家族的毒药,严令禁止赵家任何子弟去赌。”

杜如晦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刘树义的言外之意。

“原来如此,他连家人都瞒着,怪不得我们从他家人那里,查不出任何的问题。”

杜如晦难得敛去了温和的表情,冷笑道:“满嘴‘赌是毒药,禁止家族子弟沾赌’的话,可自己却每个月都要去赌,甚至连房子都输了,差点让全家人被赶走……真是好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道貌岸然之人!”

杜如晦这已经不是暗讽了。

便是程处默,都听明白了。

他忍不住道:“所以,这赵慈,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他是一个虚伪之人?”

魏徵端正古板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怒意。

他已经在考虑,要如何写奏疏,痛骂如赵慈这种虚伪的官员了。

不写个万字长文,骂他们个狗血淋头,发泄不了心中的愤懑!

刘树义看了一眼或若有所思,或愤怒的众人,向杜构道:“杜寺丞继续吧。”

杜构闻言,点头继续道:“除了赵慈外,我还发现了其他三人,也都同样与他人认知的形象,有极大的区别。”

“户部仓监赵闻义,多次流连烟花之地,去岁后半年经常为花魁一掷千金,不过与赵慈一样,也是隐藏身份,若非我让人带着画像,青楼的人也不知道如此豪气的人是赵闻义。”

“还有户部员外郎韩度,他在外面偷偷养了好几个外室,并且为这些外室都置办了宅院,这些宅院位置不差,价值极佳,而置办的时间,在去岁年中之后。”

“也就工部主事王路程,没有查出这种风评不佳之事,但去岁……”

他看向众人,道:“他的娘亲病重,以他工部主事的俸禄,根本没法为其治疗,但年中之后,他娘亲的病被治好了。”

杜构说完了。

可户部的大堂,却寂静无声。

众人都在蹙眉沉思,思索着刘树义让杜构调查出的这些结果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刘树义视线扫过众人,笑了起来:“不知诸位有没有发现,这四人,有一个共通点。”

众人闻言,下意识看向刘树义。

便听刘树义道:“那便是钱财!”

“无论是赵慈的赌,赵闻义的一掷千金,还是韩度的偷养外室和购买宅邸,亦或者王路程为娘亲治病……”

“都需要大量的钱财!”

“可是以他们的俸禄,维持自家家族的体面,便已经不容易了,他们哪里来的大量钱财呢?”

“而且,还有一个时间节点,也很有趣。”

“赵慈是在去岁年中之后,赎回的房契,王路程也是在去岁年中之后,治好的他的娘亲……去岁这个时间点,不知诸位……”

刘树义迎着众人的视线,意味深长道:“是否觉得耳熟?”

去岁年中……

年中也就是六月……

去年六月……

忽然,有户部官员猛的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充满着悚然:“去年六月,那不就是赵慈他们揭发赵卓贪污,赵卓被抓入狱,最终被定罪的月份吗?”

他的一声惊呼,简直就如同投入油锅里的沸水,霎时引得众人惊呼连连,直接炸锅了!

“他们忽然获得大量钱财的同时,检举揭发了赵卓,是巧合吗?”

“怎么可能是巧合!”

“没错,如果只有一个人,突然获得了大量钱财也就罢了,可事实是所有人,都在年中之后,有了钱财!”

“是啊,赵慈有钱赎回房契,赵闻义年中之后开始一掷千金,韩度买宅院,王路程治病……这些都是在年中之后,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们的钱财是哪里来的?”

“这……”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静了下来。

他们心里有一个不可谓不大胆的猜测,可他们不敢说出来。

“赈灾款!是赈灾款!”

这时,瘦骨嶙峋的赵锋,忽然崩溃大哭:“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阿耶根本就没有贪污赈灾款!阿耶没有说谎,他真的没有贪污!”

“是赵慈,是赵慈他们四人贪污的,可他们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阿耶身上!”

“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我阿耶是无辜的!我赵家也是无辜的!我们都是清白的啊!!!”

“可阿耶已经死了,我家也快家破人亡了……”

赵锋悲恸的哭声,听得在场所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黑脸的程处默长长叹息了一声,微微侧过身去,不忍去看赵锋这可怜的样子。

杜构也摇着头,神色复杂。

谁能想到,令陛下震怒,亲自下令处死,让赵家几乎家破人亡的贪污案,真相竟是这样的!

户部侍郎赵成易咬牙切齿:“这些可恶的家伙,他们竟然这般陷害赵侍郎!赵侍郎为人亲和,又任劳任怨,从不因品级比我们高,就欺压我们!可结果,这样好的赵侍郎,却被他们给这般害死了!”

赵成易摇着头,一脸悔恨:“早知赵侍郎是被冤枉的,我们当时就该相信赵侍郎的啊!”

其他户部官员闻言,也都跟着点头。

“是啊,现在想想,赵侍郎确实不像是会做贪污之事的人。”

“我们怎么就没相信他呢?”

赵成易看向哭的几乎要痉挛的赵锋,也抹了抹眼角,道:“赵锋,你放心,既然我们知道了真相,一定为你父亲找回公道!”

“唐尚书现在不在长安,那本官就代表户部,向陛下上书!请求陛下为你父亲恢复名誉,并且接你全家返回长安!”

听到赵成易的话,赵锋重重点头。

他挣扎着起身,就要向赵成易表示感谢。

可谁知,他还未来得及行礼,忽然被刘树义抓住了手臂,拦住了他的动作。

赵锋满是泪花的眼睛茫然看向刘树义,就听刘树义说出了石破天惊,让所有人震惊意外的话。

“你确定要向算计你阿耶的幕后主使者、残杀赵慈四人的真凶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