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禄山的靴底碾过门槛时，整座客栈都在呻吟。
我缩在柜台后擦酒碗，眼角余光瞥见那对宣花斧卡在了门框里。八百斤的肉山骂了句娘，斧柄一拧就卸下半扇榆木门板。老板娘迎上去的谄笑僵在脸上——这位北凉骑军主帅的锦袍下摆，正滴滴答答坠着血珠子。
“温...温酒？“我嗓子发紧，手里陶碗“咔“地裂了道缝。
肉山突然扭头，绿豆眼里精光暴涨。他抽动蒜头鼻嗅了嗅，突然从《春宫图》里抽出张泛黄的悬赏令：“小崽子，你身上有吴家剑冢的泥腥味。“
悬赏令上李淳罡的画像正在褪色。我后背抵住酒架，摸到昨夜老头留下的剑痕。那道凹槽里凝着霜，手指一碰就窜上刺骨寒意。
“军爷说笑...“我故意打翻醋坛子，酸雾腾起的瞬间，袖中铜钱碎片已排列成“鱼龙变“阵型。原著里徐凤年用这招在敦煌城骗过五百追兵。
褚禄山却突然大笑，肥手拍得柜台直颤：“够机灵！比世子当年尿裤子的怂样强多了！“他甩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王爷要见你。“
锦囊里躺着半块虎符，内侧刻着“死当长相思“。
后院突然传来马嘶。透过窗棂，我看见李淳罡蹲在井沿上啃萝卜，神符剑正给老板娘那匹瘸腿驴修蹄子。老头冲我眨眨眼，独臂比划了个下流手势——正是原著里邓太阿偷看吴素洗澡时的招牌动作。
“给你三息考虑。“褚禄山不知何时摸到了我颈后，呼吸带着腐尸味，“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他袖中滑出柄短刃，刃口蓝汪汪的，“等北莽的蛛网找上门。“
我盯着短刃上刻的“惊蛰“，心头剧震。这分明是后来陈芝豹刺杀赵楷用的毒刃，此刻竟提前二十年现世。铜钱碎片在掌心发烫，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危“字。
“且慢。“我突然抓起算盘，“军爷可敢赌一局？“
褚禄山来了兴致。我哗啦抖开算珠：“若我能算出您接下来要去的三个地方，这趟差事得按我的规矩走。“
肉山眯起眼：“算错一处...“
“把我腌成腊肉挂旗杆上。“
“第一处，武当山脚的老槐树。“我拨动第一排算珠，“王爷要在那埋坛女儿红，等世子大婚时挖出来。“
褚禄山指节泛白。
“第二处，敦煌城的紫金矿洞。“第二排算珠弹出时，他腰间虎符突然发烫，“军爷得去取半斤陨星砂，给王妃铸剑。“
肉山开始擦汗。
“第三处...“我故意停顿，瞥见窗外李淳罡正用剑尖在雪地上画乌龟，“钦天监地牢最底层，取一截被雷劈过的桃木。“
宣花斧“咣当“砸在地上。褚禄山像见鬼似的瞪着我，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里纹着幅残缺的《黄庭坚醉翁图》，正缺桃木剑压阵的亭角。
“你怎会知道王爷的'三才局'？“他声音尖得变调，“这谋划连陈芝豹都只晓得两分！“
我笑而不语。原著里徐骁借陨星砂重铸吴素佩剑“大凉龙雀“，又用雷击桃木镇住钦天监龙脉，为的就是在徐凤年及冠时逆天改命。至于女儿红...纯粹是我记得番外篇里提过这茬。
“小子。“李淳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玩火小心烧着裤裆。“我这才发现铜钱碎片不知何时嵌进了柜台，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而天枢位正指向太安城方向。
褚禄山突然正衣冠，朝我作了个揖：“先生大才。“他递来的鎏金帖子上，徐骁的私印鲜红如血，“三日后春神湖，王爷备了鲈鱼脍。“
等骑兵队卷着雪尘远去，老头才晃进来挖耳朵：“小子，你改动了六处因果线。“他弹指震碎柜台上的北斗阵，“现在至少有三位陆地神仙察觉到了异样。“
后院驴棚突然火光冲天。老板娘养的芦花鸡腾空而起，在烟尘中组成个巨大的“敕“字。李淳罡面色骤变，神符剑第一次完全出鞘：“走！去春神湖！“
我被拎着后领腾空时，看见客栈地底钻出无数青铜手臂——正是原著里韩生宣操控的阴物“黄泉引“。但那些手臂上分明缠着剑来世界的符箓，腕部刻着“骊珠洞天“四字。
铜钱碎片在怀中剧烈震颤，拼出句新的话：“光阴长河下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