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圣女与公主

帝都·圣庭大教堂。

“殿下！万分抱歉！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事件的当事人，惩戒骑士·米娜莉亚此刻正半跪在圣女的身后，深深地低着头。

看她脸上还未消去的红润之色，显然是已经听过外面的风言风语了，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法平复内心的羞恼情绪。

而且她还没办法从源头遏制流言的传播。

今天早上城内一个酒馆随机坐一个点子王，直接开口就是我七大姑八大姨在皇宫任职的儿子或侄子亲眼看到，消息绝对保真！

然后全酒馆的人都会围过来听，一个上午就全城皆知了！

而且版本更是五花八门，甚至她用身体给罗塞尔‘驱魔’这种混账黄色流言都有了！

然而跪在女神雕像前的圣女久久没有回答她，让米娜莉亚疑惑的抬起头。

良久，圣女才缓缓站起身。

转过身，透过教堂上投射而下的阳光，显现出长袍下少女如人偶版娇弱的身姿，白色偏紫的长发，淡紫色的双眸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里面没有半点情绪。

但随后她却突然露出一丝淡笑，从台阶上走下，并对米娜莉亚说：

“普通人并不关心女神的裁决之剑有多么伟大，为这个世界驱逐了多少邪恶。”

“那些东西距离他们太远，反而是这样粗俗带点颜色的故事（野史），更能让他们感兴趣。”

因为普通人很少能真的接触到英雄，所以比起赞颂英雄的伟大事迹，他们更喜欢把英雄冒险故事中捕风捉影来的瑕疵编成野史，并以此津津乐道。

“这……！”

米娜莉亚听完瞪大双眼，当即想要反驳，随即想起今早传遍大街小巷的黄暴笑话。

酝酿好的话语就都堵了回去。

“呵呵，这是罗塞尔在信里写过的话，外面的情况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想法正确吗？”

此时圣女才展露出本该有的少女姿态。

不过她这还是委婉的说法。

对那些没有什么文化的普通人来说，正经吟游诗人的华丽辞藻他们根本听不懂，都需要经过某些三流诗人的翻译，并加点最低级的比喻，才能让他们为之感同身受。

比如千年前战胜魔龙的女勇者·卡莉娜。

在各大吟游诗人的传唱中，是个高洁虔诚的完美女性，用她的智慧和勇气在魔龙的魔爪下拯救了无数生灵。

但是在民间流传最广的，却不是她与邪恶魔龙斗智斗勇的任何一次战斗，而是被无数二手三手吟游诗人编出无数个版本的黄段子。

在传说中，卡莉娜有次在某个港口暂住耽搁了讨伐魔兽的行程，在这期间破获了邪教徒洗脑平民的阴谋，消灭了邪教徒后才启程前往讨伐魔兽。

然而其中有太多留空的部分，就给了后人发挥的空间，因此什么酒馆被药翻，潜入敌人老巢反被洗脑，误中催眠术成为某人的东西，身体意外嵌入墙内拔不出来，深陷贫民窟无法自拔之类的故事就这么水灵灵的冒出来了。

就像是黄油玩家打完了处O通关后，故意拉着已经满级的女主角各种战败，以此回收一周目没触发过的全部CG似的。

当然，这种事情要是跟米娜莉亚说的话，她怕是要道心破碎一段时间了。

“起来吧，看你这样……想来罗塞尔他……他契约的那只恶魔，是彻底驱逐不掉了，对吧？”

那样自己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等等，也许她可以……

“嗯。”

面对几乎把悲伤写在脸上的圣女，缓缓站起身的米娜莉亚也只是回应一声。

然而她这一起身，就导致身前的世界级正对着圣女，吓得小姑娘猛地一哆嗦。

她突然有些怀疑外面那些流言的虚假性。

“嗯，您怎么了，圣女殿下？”

见圣女面色异常，米娜莉亚连忙上前。

“不不不，没什么……我没什么……”

眼前随着米娜莉亚的话语而晃荡的世界级，让圣女害怕的退后两步。

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胸部，在说话。

…………

与此同时，帝都的皇宫内。

“日安，公主殿下……”

“日安，公主殿下~”

“日，日安~公主殿下！”

沿途的侍女们见到来人，连忙施礼。

身着华丽衣装的少女，踏着轻快的步伐行走在廊道中间，仿佛就连无形的元素精灵都会跟随她的动作而舞动。

金发银眸，是白鸢尾帝国皇室的血脉特征。

“诸位日安~辛苦你们了。”

帝国的掌上明珠，艾薇儿公主微笑着跟宫殿的侍女打招呼，承受着她们或是敬畏或是崇拜或是害羞的目光。

就像一只永远快乐的美丽金丝雀。

让所有人都喜欢。

只是当她回到自己的寝宫，环视周围没有外人后，脸上的笑容快速收敛下去。

宛如雷雨天的乌云般阴沉，不知其中蕴含着何等强烈的雷霆之怒。

“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平日里亲切叫着的‘大哥’与‘二哥’，此时却变成了生分的称呼，甚至语气中还带着强烈的厌恶。

此时留着黑色斜刘海的女侍卫从暗处走出，半跪在艾薇儿的身侧，没有回答。

显然是没有调查到任何情报。

“难道是……父亲？”

艾薇儿公主捏紧拳头。

然而侍卫依旧没有回答。

“这样啊……”

见此，艾薇儿松开拳头，身体瘫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就如名家油画作品中的优雅少女。

“好黑暗啊……罗塞尔。”

公主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

“殿下……”

女侍卫抬起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最初的艾薇儿公主，确实是表里如一的金丝雀。

纯洁的，不知人间险恶的公主。

帝国的掌上明珠。

直到那一天她收到罗塞尔的来信，没有任何华丽辞藻，也没有假大空的词汇堆砌。

仅有简单的问候，以及关于帝国内发生的一些趣事，让她为之会心一笑。

只是逐渐的，后面的来信中罗塞尔开始谈起一些事情。

一些生在帝都的她本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情。

当时的她十分愤怒，还以为罗塞尔跟其他追求者一样是枯名钓誉之徒。

直到她的侍卫说出罗塞尔来信中的事情确有其事后，她脑海中多年来构建的美好世界，就这样被彻底撕碎了。

原来，那些在她的车队旁欢呼的人们，只是帝国中幸福的少数人，说不定在她车队的不远处，就有一些人因为长时间没吃东西而饿死！

原来，帝国的人们并没有父亲说的那样安居乐业，说不定在她开开心心逛皇宫的时候，就有人为了活下去而反抗帝国的统治。

原来，大哥豪放不羁的背后，是个喜欢残酷镇压农民的血腥狂徒，即使在帝国境内造成瘟疫害死了无数人，也毫无心理负担。

原来，二哥温文尔雅的背后，是帝国暗面势力的保护伞，无数敲诈勒索，逼良为娼，买卖人口的事情，都是因为他！

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各有各的变态与恶心之处！

更别说那些贵族了……

帝国制定的法律，在各个领主的地盘上居然还不如当地贵族口头的规矩！

连她都觉得太严苛的帝国法律，在其他地方居然还算善政！

这就导致一段时间里，她一想到这些就为之作呕，都不愿意去皇宫见父亲和其他兄弟姐妹。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阿莲娜，你说，要是父亲现在死去，帝国陷入内乱……罗塞尔能不能趁此机会活下来？”

突然，公主转头看向女侍卫。

“殿下！您千万不能这么想！”

女侍卫被吓得一哆嗦，差点直接跪下了。

对此公主只是沉默片刻，脸上略显癫狂的表情逐渐恢复原本的平静

她的未来需要罗塞尔，不管罗塞尔变成什么样，她都需要罗塞尔为自己指一条明路。

如果罗塞尔死掉的话……

那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帝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