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泣神堕之约，雨落狂流之暗

这本该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赫尔佐格懒散地陷在藤椅深处，樱花碎屑沾在他银灰色的西装翻领上，仿佛是死神错过的吻痕。

本该终结他性命的天谴此刻远在东京湾底沉睡，而他的银匙正搅动着茶杯中的第三块方糖。

瓷杯中的红液摇晃如血，倒映出那张被各国通缉令反复描摹的脸——如同古龙文中被诅咒的秘宝，越是濒临毁灭越折射出妖异的华彩。

远处教堂钟声惊起白鸽，他忽然低笑出声。

那些以为他早已化作枯骨的家伙永远不会明白，真正的龙王总在世人敲响丧钟时，才慵懒地掀开新的棋局。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乖巧可爱的红发少女，她身着一袭绯红巫女服，正鼓着腮帮子为躺椅上的老人扇风。

这时，赫尔佐格忽然半睁开眼，对一旁的少女缓缓说道：

“绘梨衣，有贵客来访，你先退下吧。”

片刻过后，惊变突起！

一抹黑色翻腾着，将高悬于天空之上的烈阳吞没。

顷刻间，雨落狂流！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穹，暴雨在接近云层时诡异地凝结成冰晶。细碎的破裂声从云端传来，仿佛有人用指甲划开了世界的表皮。

昏暗的天空模糊成一片混沌，闪电划过云层，隐隐约约地映照出一座倒金字塔型的结构。

琉璃色的光芒刺穿雨幕，无数六边形晶体在空中增殖、堆叠，凝结成螺旋向下的透明阶梯！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倒立的、从天堂直达地狱的变乱之塔——巴别塔！

一位中年男人从塔顶缓步而下。

他身穿黑色礼服，手持纯白手杖，脸上罩着鸟喙状的皮质面具。

在中世纪，这种面具是医生在问诊时专门用于隔绝尸臭与病毒的器具。

所以当时的人们也将佩戴鸟喙面具的医生称作瘟疫/灾厄医生。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

男人一边鼓掌，一边自顾自地坐在赫尔佐格对面，端起一杯早已准备好的红茶，细细品味着。

半晌，他放下茶杯，看向赫尔佐格，仿佛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又或者说，在咏叹着一个神迹。

“祁门红茶，世界三大高山茶之一。只可惜这么多年来我还是更喜欢喝酒，比如麦卡伦。”

面对此人，赫尔佐格这才完全睁开双眼，淡笑一声：

“呵呵，相比于酒，我倒是更中意于茶。说到底，我能有今日的成就，还是多亏了你的‘帮助’啊，我的老朋友——邦达列夫。”

“说说吧，你的来意。”

赫尔佐格的瞳孔呈现出一种极为纯净的金色，散发着惊人的龙威。

而面前的男子却丝毫没有被龙威影响，反而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您的出现真是世界的神迹！我愿尊称您为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我不得不承认，您已经跳出了我为您制定的命途轨迹，真正地褪去凡躯，升华成龙。”

“不知现在我应该如何称呼您？”

“携三分之一天使背弃上帝的撒旦、盗火者普罗米修斯、苏联命定之救主戈尔巴乔夫，又或者说，科学家α？”

男人说完，似乎想要表达自己对于亚当的崇敬，很是骚包地行了一礼。

然后从礼服左胸口处的口袋中取出一束鲜红的玫瑰花，递给亚当。

亚当叹了口气，接过玫瑰。他并没有指望这些马甲能迷惑男人多久。

“称呼我为α即可。”

话音刚落，他立即就从“赫尔佐格”那银发苍苍的老者形象，变幻为一位金发碧眼、帅气挺拔的年轻人。

见主人不再伪装，客人也自是客随主便，卸下他的面具。

他的动作很干脆。

毕竟他也知道，在白王的强大精神力面前，自己的这些小把戏实在上不了什么台面。

这张面具下的面庞有些沧桑，赫然就是加图索家族失踪已久的前任家主——庞贝·加图索。

对此，亚当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注视着庞贝的双眸，露出一抹微笑。

庞贝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既然您已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想必也知道，黑色皇帝归来之际，诸逆臣皆当俯首。”

“而您身为新生的白王，也自然而然地继承了旧日黑王对于白王的仇恨。但是只要我们联手渡过诸神黄昏，那么这个世界就将由我们彻底支配！”

说着，庞贝还颇为夸张地张开双臂，似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这就像是一场世纪末的歌剧表演，而庞贝则是场上唯一的演员。

身为台下唯一的观众，亚当及时地为他送上了掌声。

“你的表演不错。唔，不得不说，未来黑王的清算确实困扰了我许久。与你结盟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如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盟友够不够格！”

下一刻，亚当拔出“天丛云”，剑指向前。

白骨铸就的刀锋上猛地睁开密密麻麻的黄金竖瞳，每只瞳孔仿佛都倒映着一方婆娑世界。

亚当的指节扣住剑柄，剑脊顿时生长出龙类椎骨般的锯齿，暴食的龙吼在齿缝间震荡轰鸣。

庞贝笑了笑，松开手杖。

瞬间，“昆古尼尔”撕裂现实与虚幻的帷幕，贯穿命运的终末。

两者的交锋激发出耀眼的火星，随即却又猛地消散，落下一地碎片。

很显然，这里的“天丛云”和“昆古尼尔”都不是真品，它们都是至尊以炼金术临时造就的武器。

登峰造极的炼金术造诣！

两人在心中不约而同地赞叹道。

“祂即将归来。”这时，亚当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庞贝心中了然，亚当已经认可了自己这个盟友。

于是他耸了耸肩，提议道：

“也许我们需要一个契约。血盟，你知道的，这是我们龙族最常用的盟约。”

庞贝随手一挥，就穿上了那件招牌式的天蓝色风氅，真真正正地化身为北欧神话中的神王奥丁。

远处飞来两只渡鸦，轻轻地落在祂的肩头，它们是福金和雾尼，分别象征着思想与记忆。

亚当当即展开羽翼，化身晨星天使。

奥丁注视着祂。

祂的羽翼下垂，根根洁白的羽毛末端却染上一条条不易察觉的墨线，圣洁中透露出丝丝诡异。

真是美丽而又智慧，又或者说，堕落而又傲慢的生物啊！

这时，奥丁肩上的两只渡鸦却化作一摊血肉，与此同时，祂那只金黄色的独眼却显得更加明亮。

天使的背后隐约矗立着一具逆十字架，一条漆黑之蛇叼着一颗极其香甜诱人的果实，盘绕在十字架上。

“世界树的根系正在腐烂。”硫磺气息缠绕着奥丁的叹息。

随后，祂以昆古尼尔刺破手指，永恒之枪搅动着猩红的漩涡，幻化成龙文。

一只衔尾蛇环绕在天使的脖颈处，留下两道深深的牙印。

刹那间，堕落天使的伤口处溢处漆黑的火焰，化作一页页失乐园的礼赞。

“当羔羊揭开第七印时，终将吞下伊甸园的禁果。”亚当的手指按在契约之上，似是在咏叹着罪恶。

“契约已成。”奥丁将龙文印刻在契约上，庄重宣誓。

亚当露出一抹微笑，不置可否。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只只乌鸦淹没了奥丁的身躯，掀起阵阵风暴。

一个呼吸间，他便消失于群鸦环绕之中，天空中只留下片片黑羽。

待到奥丁离去，路西法背后那只狡诈的黑蛇，又或者说撒旦，这才从逆十字架上完全爬了下来。

祂幻化成一位身躯透明之人，这赫然就是亚当本人。

而原先的路西法身上，却显露出赫尔佐格的面容。

“不，应该说契约正在被撕毁。上帝以七日创世，而第八日就该是撕毁契约之时。”

他的双眸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

“血盟已成，只可惜赫尔佐格这具堪比初代种的躯体倒是不能用了。”

亚当当即伸出指尖，将天空中的片片尾羽焚烧殆尽，他望着陨落的余烬，不禁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