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街道。
这里正是里拉先生所言，不久前被垮塌的高塔砸下来的火之民街道。
两道看似普通的身影出现在街头，其中一人还披着巨大的黑色斗篷。
这两人正是阿尔与德尔菲诺。
“你竟然还有这手绝活？”阿尔忍不住问。
“你们火之民不也有人能够把耳朵塞进耳蜗里吗？我只是让翅膀折起来而已。”德尔菲诺答道。
此刻的德尔菲诺，竟是完全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名火之民。
翅膀紧贴后背并用披在身上的黑袍遮挡，上半身正面则穿着像模像样的马甲与衬衫。
当然，后背部分被剪了。
但凡把斗篷扯下，露出完整的内在，这身打扮一定会让人觉得诡异可笑。
空之民取得翅膀的代价之一，便是穿衣不自由。
至于这身蓬头垢面的装扮，则是管家请来化妆师为两人伪装、打扮的。
为了低调，阿尔甚至贴上了沾着面包屑的假胡子。
毕竟阿尔现在是大明星，整个斯科塞斯城三岁以上的人都认得他的模样。
德尔菲诺问：“你确定是追踪小偷的假工作服，而不是直接追踪你父亲的怀表？”
“一样样来。”阿尔说道，“小偷大概率已经死了。就算死了，药水也会将我们引向埋骨地。
“但如果他活着，还能问点情报。
“既然这只表能和他的工具放在一起，他就一定记得这只表的事情。”
德尔菲诺忍不住问：“你永远都是这么心思缜密吗？我猜你自己内心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甚至用不到一秒？”
“不不不……”
阿尔虽然表面否定，但内心的答案其实是肯定。
这么点东西，阿尔甚至用不着思考。
“……相信我，德尔菲诺。
“我上学的时候遇到难题，总会需要同桌扮演一个树桩的角色，然后我对着他滔滔不绝地说。
“等到我能把话说清楚了，解题思路通常也就通顺了。”
“真有用？”德尔菲诺眼睛一亮。
“真有用。”阿尔这回没骗德尔菲诺，“尤其是，如果你的同桌成绩差一点的话，你可以尝试教会他。
“‘教’的这个过程极其有利于自己的学业进步，顺便还可以练练自己的嘴皮子。”
然而话音刚落，阿尔竟眼睁睁看着德尔菲诺掏出了笔记本。
“……你在干啥？”
“记下来！”
德尔菲诺眼睛放光。
“父亲让我和你学习，我也觉得你说得很对！
“我觉得得把你说过的很重要的，似乎很有帮助的话都记下来，这样我才能时刻拿出来鞭策自己。”
我的恩情也要还不完了是吧？
阿尔嘴角抽搐。
旋即，阿尔手中拿出小药瓶，轻轻对着包里那件工作服的腋下部分洒上一滴。
接着，阿尔将剩下的狩猎药水放在嘴前。
一口闷下。
下个瞬间，阿尔视界中出现了猩红色雾气。
这雾自阿尔挎包中的工作服飘出，弥散在以自己为圆心，半径数米之内的街道上，或浓或淡。
那是气味的具现化。
而阿尔已然意识到，那部分过于浓郁的气体说明，这窃贼不久前回到过这里。
这窃贼没死。
好事！
“魔药。”阿尔忍不住感慨，“棒极了。”
这就是龙语者的力量。
不需要逻辑推理，不需要这样那样的走访，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瓶魔药下肚，结果便自然呈现在眼前。
一种超然感，萦绕在阿尔心头。
“跟我来，德尔菲诺。”阿尔问。
阿尔与德尔菲诺行走在接头。
他们不会感到疲惫，龙语者的身体让他们绝不会因为区区走路就感到劳累。
更何况，阿尔的身体更有过人之处。
然而走了挺久之后，阿尔却被这雾气引来了一处很熟悉的地方。
保罗披萨店。
站在门外，阿尔甚至不需要魔药，就已经能凭借自己的鼻子定位小偷的存在。
“这是我朋友的店。”阿尔挑眉，“一会儿进去之后，说话的事情交给我。”
“好。”德尔菲诺点头。
两人大步进门。
保罗刚准备张罗两位客人入座，刚一句“欢迎光临”说出口，下一刻却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紧接着，保罗便在那张贴了胡子的脸上，看见了一双熟悉的苍青色眼睛。
“嘘。”
阿尔食指竖在嘴前，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保罗连忙点头。
接着保罗又望向阿尔身边的德尔菲诺，与其互相点头致意。
此刻人不多。
阿尔不急不慢走进店铺之中，来到深处一张靠墙，摆着三张凳子的桌旁。
小偷是名二十岁出头的成年人类男性，正坐在外侧的椅子上。
男人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刚要出声呵斥驱赶，却迎上了一双金色的眸子。
“龙语……？！”
“嘘。”
阿尔再次做出噤声的动作，摁住男人肩膀，硬生生将他摁回座位，右手则掏出父亲的怀表，亮在小偷面前。
小偷瞳孔一缩，下意识要叫出声。
但在看见阿尔的眼神后当又畏畏缩缩地压低声音。
“先生你是那位阿莱西奥先生？火神在上，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偷，不值得你……”
“你应该不会忘记这块表后面的名字，它在你的保险箱里放了那么久。小偷先生。”
“它！这表它、它它、它真的是……？不是巧合的同姓？”小偷目瞪口呆。
自己随便正常偷个表，偷到火之民中唯一一位龙语者头上了？
还能这么巧？
“我不是故意的阿莱西奥先生，我不知道那是你家，如果当初要是知道的话……”
“放轻松，先生，放轻松。你偷的不是我家。”
“啊，啊？”小偷愣住了。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这位小偷处于大脑当机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发抖。
从事实上说，阿尔虽然是龙语者了，但他没有任何一官半职。可以说阿尔依旧是个普普通通的无业游民。
但是在这一刻，小偷惧怕阿尔，胜过惧怕任何一名警察。
阿尔对不远处喊道：“保罗，给这位先生来杯冰的，冷静冷静。”
“来了！”
保罗在刚准备好两杯标准浓缩的托盘上，又加上一杯冰柠檬水递来。
边送上水保罗边问：“要不要为你们准备个空房间？”
“不不不，这里就行。”阿尔微笑，“生意还顺利吗？”
“托你的福，非常好。”
保罗知道阿尔在低调行事，没有任何发问，只是将手掌放在胸口微微颔首代替了鞠躬。
阿尔重新看向小偷：“听着先生，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相反，我是来感谢你的。”
“对。”阿尔微笑，轻轻将一张一万里拉的钞票放在桌上，“感谢你这么长时间一直保管着我父亲的怀表。
“现在，我希望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留着这块表？”
“因、因为这块表一看就很值钱啊？”小偷理所当然地说，“但又没人收，我也舍不得扔掉，还写着名字戴不出去，我只好一直自己藏着。”
阿尔轻轻点头。
“第二个问题，或者说帮我一个忙。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怀表的。”
“我记得，我记得！”小偷紧紧攥着手中的杯子，“我能带你们去的，我记得路！饶过我好不好？饶过我……”
“放轻松，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阿尔听小偷说愿意带路，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伸手拍了拍小偷的脸。
两声轻轻的“啪啪”声，传入耳畔。
“收下钱。”
“不用了，我……”
“我说，收下钱。”
“是！”小偷慌张将钱收下。
“喝点水冷静冷静，我要的是个向导，不是个奔赴刑场的死囚。”
“是！”
小偷吨吨吨的开始喝水，却是喝呛了，柠檬水从口中鼻中喷了出来，连连咳嗽。
侧身避让的阿尔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小偷的背，旋即仰头一口闷下小小一杯标准浓缩咖啡。
正准备起身，阿尔却听见门口传来了哭泣声。
那是妇人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