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根茎之血

诺亚号的柴油引擎在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后彻底沉寂。艾琳甩开袖口钻出的细根，暗红血珠顺着嫩芽滴在锈蚀的甲板上。共生教徒们的祷告声穿透钢板，与沙暴的呜咽编织成某种亵渎的安魂曲。

“把焊枪给我。“艾琳扯断小腿上正在纤维化的血管，那些淡绿色的脉络正从防辐射服裂缝里钻出来。小雨颤抖着递过工具，她的左眼已经蒙上菌丝状的薄膜，像是长出一朵微型蒲公英。

货轮底舱的温度计显示零上五十二度。成排的胚胎培养罐浸泡在黑色黏液里，罐壁附着着珊瑚状的增生组织。艾琳的靴底踩碎了一只半融化的机械臂，生锈的钳爪里还攥着本实验日志。皮质封面与人类皮肤长在了一起。

“第279天，南极冰盖融化的速度超出预期......“艾琳用刀尖挑开黏连的书页，“胚胎在第三周出现异常骨化，我们不得不启用在植物细胞中编码的......“

文字在此处被褐色的菌斑吞没。舱室突然倾斜，成吨的黑色黏液从裂开的舱门涌入。艾琳抓住悬垂的电缆荡到高处，看见黏液里沉浮着无数婴儿大小的茧，半透明的膜皮下有树根状的血管在搏动。

小雨的尖叫声从下层传来。艾琳循声跃下时，防毒面具的目镜被腐蚀性蒸汽灼出蜂窝状的孔洞。她看见三个共生教徒正用藤蔓将小雨拖向舱壁——那些人的手指已经异化成吸盘，正从女孩伤口处吮吸渗出的汁液。

焊枪喷出的蓝焰切开藤蔓，却点燃了空气中的甲烷。爆炸气浪将艾琳掀飞，撞进堆满标本罐的货架。福尔马林混着菌液淋透全身，皮肤瞬间浮起珍珠状的疱疹。她摸到腰间的手雷，这是用掠夺者的脉冲电池改装的次声波震荡器。

震荡波扫过舱室时，所有玻璃器皿炸成齑粉。共生教徒们像被抽去骨骼般瘫软在地，他们脊椎上开出的花朵喷溅出荧光汁液。艾琳拽起小雨冲向紧急通道，女孩的右臂已经木纹化，指尖绽出细小的气生根。

甲板上的沙暴凝结成人脸的形状，闪电睫毛下裂开一道峡谷般的嘴。艾琳在飓风中看见诺亚号的船锚——那不是金属，而是无数人类脊椎骨焊接成的长链，每个骨节都生长着荧光的根须。锚链延伸进沸腾的海水，拴着某个正在隆起的巨大阴影。

“跳！“她抱着小雨纵身跃入酸蚀的海浪。咸水灌进防护服裂缝时，背部新生的叶绿体开始疯狂痉挛。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艾琳看见那个由沙暴构成的人脸正在微笑，它的瞳孔是两座仍在喷发的碳捕获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