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宴厅里飘起一股呛鼻的辣味，三百口铜锅咕嘟冒泡，孟婆汤被太乙真人偷换成麻辣锅底，红油里翻腾着花椒和辣椒，活像一池子煮炸了的炮仗。青阳子缩在桌底下，鼻头挂着清鼻涕：“额滴娘，这辣味要把鬼都呛活了！“
“要得！“太乙真人醉醺醺举着酒葫芦，一脚踩上桌子，“勒个鸳鸯锅，红汤驱邪白汤养生！“他舀起一勺红油泼向扑来的牛头马面，“走你！“
牛头被泼了个正着，铜铃大眼瞬间飙泪：“辣、辣死俺了！“它抡起钢叉乱挥，叉尖勾住哪吒的混天绫。哪吒顺势一扯，混天绫缠住牛头的大角：“敖丙！给小爷冻个陀螺！“
敖丙指尖凝出寒气往地上一拍，牛头脚下的青砖瞬间结冰。哪吒拽着混天绫原地转圈，牛头像个巨型冰陀螺般在宴厅里打转，撞翻一片端着汤碗的小鬼。马面举着哭丧棒冲来，被乌雅一骨链缠住腿：“姐们儿，跳个二人转呗！“
“救、救命！“青阳子突然从桌底滚出来，屁股上粘着个饿死鬼——那鬼抱着他的大腿啃，牙缝里还塞着辣椒皮：“香...真香...“
申公豹甩开破烂的嫁衣裙摆，豹爪亮出寒光：“松、松口！“他刚要扑过去，太乙真人突然从天花板荡下来，酒葫芦砸中饿死鬼脑门：“莫咬他！勒怂包三个月没洗澡噻！“
青阳子眼泪汪汪提裤子：“额天天洗！“话没说完，敖丙的冰锥贴着他头皮飞过，冻住另一只扑来的吊死鬼。冰碴子溅到火锅里，红油瞬间炸开，辣味混着冰雾喷了西海龙王一脸。
“哪个龟儿子暗算本王！“龙王被辣得龙须打卷，一爪子拍碎汤锅。滚烫的红油泼向孟婆，老太婆的黑袍子瞬间燎出火星。她蛇头杖重重杵地，褶子脸涨成紫茄子：“老身要扒了你们的皮熬汤！“
哪吒突然蹿上房梁，火尖枪挑着根辣椒晃悠：“老妖婆，你熬的汤还没小爷的洗脚水够劲！“他枪尖一抖，辣椒籽天女散花般撒进所有铜锅。宴厅顿时鬼哭狼嚎——白无常的长舌肿成腊肠，黑无常的哭丧棒冒出青烟，连孟婆的蛇头杖都开始打喷嚏。
“就是现在！“敖丙冻住东侧的窗户，“从这儿走！“乌雅骨链卷住申公豹的腰往外甩：“老申接住！“
申公豹凌空翻身，尾巴卷住横梁荡向窗边。突然瞥见孟婆暴怒的瞳孔缩成竖线——那是豹族濒临失控的特征！他爪子一顿，嫁衣碎片飘进沸腾的火锅。
“发啥呆！“哪吒拽着他后领往后窗扔，“找线索要紧！“
众人翻出窗户时，宴厅突然地动山摇。孟婆的嘶吼混着辣椒味追来：“小崽子！老身定要把你们剁成肉馅...“
青阳子边跑边掏袖子，抖出本油乎乎的账册：“刚、刚顺的！“哪吒抢过来一翻，某页被朱砂圈着“甲字库，豹魂三千斤“，边角粘着片褪色的红绸——正是陈塘关将士战袍的料子。
敖丙的龙鳞突然泛起蓝光：“我的铠甲在震动！“他扯开护心镜，发现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龙族密文，最刺眼的是那句：“魂归天元，永世为奴。“
太乙真人突然酒醒，手指颤抖着摸过密文：“勒是...勒是殷夫人当年破译的咒文！“他葫芦啪嗒掉地，酒液渗进青石板缝，竟勾勒出半幅陈塘关地图。
鬼市上空炸开惊雷，无数纸钱化作灰烬。乌雅突然揪住申公豹的嫁衣残片：“老申！这料子跟你弟当年穿的一样！“
申公豹的尾巴僵在半空。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弟弟申小豹就是穿着这匹红绸，笑着说要给他猎只雪狐做围脖。
哪吒突然把账册拍在申公豹胸口：“愣啥！小爷可不想下回在火锅里捞到你弟的魂！“混天绫卷住屋檐一拽，众人跟着他跃上鬼市屋顶。下方街道突然裂开巨缝，无数苍白鬼手扒着地缝往上爬。
“完犊子！“乌雅一箭射穿扑来的饿鬼，“孟婆把忘川河召来了！“
青阳子裤腰带突然自动飞起，黄符结成个金光罩：“天地玄宗...额不会念了啊！“罩子忽明忽暗，饿鬼的指甲刮擦声近在耳边。哪吒火尖枪往地缝里一插：“给小爷退！“
烈焰顺着地缝窜出三丈高，火里却传来殷夫人哼过的摇篮曲调。敖丙的冰盾映出诡异画面——火海中浮现机械女婴的虚影，正伸手去抓漂浮的红绸。
“撤！“太乙真人酒葫芦喷出浓雾，“走阴桥！“
众人跌进浓雾的瞬间，哪吒攥紧那片红绸。布料突然发烫，浮现出歪歪扭扭的针脚——正是他七岁时，殷夫人教他缝平安符的手法。
鬼市的喧嚣渐远，没人听见地缝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咔嗒声。某个青铜棺椁正在缓缓打开，棺内传出与哪吒一模一样的童声：“娘亲...哥哥...“
酆都西北角的判官殿冷得像口冰窖，青石墙上嵌满抽屉般的魂格，每个格门贴着的黄符都在渗血。哪吒踮脚抽开一格，里头滚出颗干瘪的眼球，瞳孔里还映着豹族祭坛的火光。
“这特么是活人该来的地儿？“乌雅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骨链哗啦扫过魂格，“孟婆把豹魂藏这儿图啥？腌腊肉？“
“嘘——“敖丙龙角抵在墙面上，“有齿轮声。“冰霜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墙面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机括纹路，像张吃人的钢铁蛛网。青阳子裤腰带上的符咒无风自动，啪地贴中某个暗钮。
轰隆一声，整面墙向内翻转，露出条倾斜向下的青铜滑道。腐臭味扑面而来，申公豹的尾巴毛瞬间炸成鸡毛掸子：“下、下面是...“
“豹族屠宰场。“太乙真人酒葫芦往滑道里一滚，“三百年喽，玉虚宫那帮龟儿子还是喜欢这套。“他醉眼突然清明，翻出块铜镜残片——镜框刻着殷夫人年轻时的侧脸。
哪吒第一个滑下去，混天绫在黑暗中燃起火星。滑道尽头是座巨型石窟，三百具青铜傀儡正在流水线上忙碌：剥皮鬼把豹尸挂上铁钩，剔骨妖用锯子拆分肋骨，熬汤婆将碎肉倒进咕嘟冒泡的丹炉...
“无量你个王八蛋！“乌雅骨链绞碎最近的傀儡，里头掉出张黄符——画着元始天尊的敕令。申公豹一爪撕开豹尸腹部的缝线，抖出卷染血的账簿：“甲字库...陈塘关守军名录？“
敖丙突然按住心口，护心镜烫得冒烟。镜面映出诡异画面：机械女婴坐在丹炉旁，正把殷夫人的银甲碎片喂给炉火。
“娘的东西！“哪吒火尖枪捅穿丹炉壁，蓝火喷涌而出，裹着半片烧焦的护心镜。镜背刻着行小字：“丙申年冬至，天尊赐甲。“
青阳子突然鬼叫：“这、这尸体会动！“众人回头，见流水线上的豹尸突然集体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申公豹。太乙真人酒葫芦泼出琼浆，尸群触到酒液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
“是还魂术！“老头儿胡子直抖，“用豹族童尸炼的邪术，沾酒现原形...“
申公豹爪子抠进石缝，幼时记忆洪水般涌来——那年寨子里丢了十个童男童女，父亲说送去昆仑山当仙童。原来仙童的终点，是酆都的剥皮刀。
“小心！“哪吒拽着他扑倒在地。头顶掠过孟婆的蛇头杖，老太婆的褶子脸在炉火中扭曲：“既然来了，就替老身试试新汤方！“
三百傀儡同时转身，关节发出齿轮卡死的咯吱声。乌雅骨笛吹出刺耳尖啸，饿鬼道阴风卷着尸块乱飞。敖丙冻住半边流水线，冰层下却浮现更多蠕动的人影——那些分明是陈塘关战死的将士亡魂！
“账簿！“哪吒在混战中大喊，“青阳子！翻甲字库那页！“
怂包道士哆嗦着摊开账册，突然瞪大眼：“癸卯年...豹魂三千斤...换陈塘关李靖...“他猛地噎住，哪吒抢过账册，火光映出最后一行蝇头小楷：
“九月初九，收李夫人残魂二两，抵天元鼎利息。“
混天绫上的金铃突然齐声炸响，哪吒眼底燃起滔天怒火：“孟婆！小爷要把你剁成臊子！“火尖枪贯穿三个傀儡，直刺孟婆心窝。
蛇头杖与枪尖相撞的刹那，整个石窟开始崩塌。申公豹突然扑向丹炉，从蓝火中抓出把带锁的铜匣——匣面刻着豹族祭文，锁眼正是他断爪的形状。
“走！“敖丙冻住头顶坠落的巨石，“出口在东南！“
众人跌进忘川河支流时，铜匣在申公豹怀中发烫。青阳子呛着水喊：“匣、匣子在唱歌！“
那是首豹族哄孩子的民谣，三百年前母亲常哼的调子。申公豹颤抖着打开铜匣，里头躺着半截焦黑的竹笛——正是申小豹七岁生日时，他亲手削的礼物。
哪吒突然拽过他的手，火尖枪在河滩上划出地图：“甲字库在归墟，陈塘关海底，还有...“枪尖猛地顿住，混天绫卷起个湿漉漉的纸人——纸人胸口别着陈塘关守军的徽记，背面却写着：
“哪吒亲启：娘在弱水等你。“
太乙真人捡起酒葫芦猛灌，醉话混着酒气飘散：“龟儿子...当年殷夫人出征前，找老道算过一卦...“
河面忽然飘来盏引魂灯，灯芯跳动着幽蓝火焰。敖丙的护心镜映出灯影，镜中机械女婴正伸手触碰火苗，口型分明在喊：“哥哥。“
鬼哭声中，无人听见孟婆的叹息。老太婆枯坐在废墟里，将最后颗金丹塞入蛇头杖。杖身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封存的少女容颜——与申公豹记忆中的姑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