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舌尖尝到了血锈味。
不是厮杀时的铁腥，而是陈年旧痂剥落的苦涩——就像七岁那年他偷偷舔过殷夫人的铠甲裂痕，那上面沾着海妖蓝血的咸涩。此刻混天绫缠着他的手腕，绫尾那滴幽蓝水珠正渗入皮肤，在血脉里烧出串串记忆残片：母亲出征前夜，抱着个机械女婴躲在密室，用火尖枪在女婴胸口刻下三生石纹样。
“哥哥。”
归墟漩涡深处传来呼唤。哪吒猛然抬头，见青阳子倒吊在水晶棺下，裤腰带缠着棺椁浮雕的睚眦兽首。小道士的袍摆翻飞如旗，露出大腿上朱砂画的歪扭符咒——那符纹正与敖丙冰甲上的“天元”古篆遥相呼应。
“道君！这闺女说要吃糖葫芦！”青阳子鬼哭狼嚎，“我上哪儿给她找啊！”
机械女童的齿轮眼突然转动。
她指尖弹出半截糖葫芦签子，直刺哪吒眉心。敖丙的冰盾在最后一瞬冻住签尖，龙族太子踉跄跪地，铠甲鳞片正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青铜导管。
“丙丙你……”
“别碰我！”敖丙挥开哪吒的手，冰雾遮住胸口骇人的真相——那些导管末端连着枚珍珠耳坠，与他镇海甲中藏的正好是一对。
申公豹的利爪劈开漩涡乱流。
豹妖颈后的族纹泛着血光，每靠近水晶棺一寸，纹路就灼烧般剧痛。当他看清女童腕间的豹牙链时，三百年前的雨夜记忆轰然炸开——申小豹失踪那晚，链子上沾着的正是这种混着青铜锈的龙涎香。
“无量老贼！”申公豹的怒吼震碎冰凌，“你竟敢拿豹族炼傀！”
乌雅的骨箭突然调转方向。
狼族少女的箭尖磷火照亮漩涡边缘——太乙真人正骑着头机关青牛，牛眼里嵌着天元鼎碎片。老道醉醺醺地抛来酒葫芦，琼浆泼洒处，弱水竟分开条青铜甬道。
“走你！”太乙甩出拂尘卷住众人，“这水道直通归墟海眼，过期不候啊！”
哪吒的红绫却缠住水晶棺椁。
机械女童歪头微笑，胸腔齿轮间突然弹出个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转，最终指向敖丙心口——那里正嵌着半枚染血的珍珠，与殷夫人耳坠的缺口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敖丙突然轻笑，龙角泛起森然青光，“师祖好算计。”
冰甲彻底崩碎的刹那，归墟深处传来龙吟。
西海龙王的仪仗破水而至，敖钦手中的赤焰戟却刺向水晶棺。哪吒的火尖枪横架住戟尖，混天绫趁机缠住女童腰身——
“谁敢动我妹！”
青阳子的裤腰带在此刻大放异彩。
符咒裹着水晶棺浮空而起，小道士被拽着在漩涡里转成个陀螺：“道君！你妹的棺材板压手了！”
申公豹突然咬破舌尖。
血咒化作黑豹虚影扑向罗盘，机械女童的瞳孔骤然收缩。当豹爪触及罗盘刹那，归墟海底升起十二尊青铜巨像——每尊都是殷夫人的面容，或嗔或笑，指尖皆捏着糖葫芦签子。
“吒儿，来海底找娘。”
三百道回音震得弱水倒流。哪吒的混天绫突然自主飞向最近的巨像，红绫没入其胸口时，整尊青铜像轰然坍塌，露出藏在内里的玄铁匣——匣中躺着支殷夫人的发簪，簪头凤凰眼中嵌着李靖的将印。
敖丙的冰锥在此刻刺穿自己心口。
龙血顺着青铜导管逆流而上，在水晶棺表面凝成星图：“哪吒！这是娘亲用命换的归墟海图！”
青阳子突然停止旋转。
小道士盯着自己大腿上的符咒，瞳孔映出漫天星斗：“乾三连，坤六断……这他娘是火锅蘸料配方啊！”
弱水突然归于死寂。
机械女童挣脱混天绫，轻轻吻在哪吒眉心。她胸腔齿轮间掉出枚糖葫芦核，核上刻着最后的线索：
**海底桃林，花开见母。**
当众人坠出海面时，朝阳正刺破云层。
哪吒攥着发簪的手微微发抖，敖丙的冰甲重新覆盖全身，只是心口多了道裂缝。青阳子提着裤腰带数珍珠，申公豹望着西海方向若有所思。
太乙真人瘫在机关青牛背上打呼噜，梦里还在念叨：“鸳鸯锅要配菊花茶啊……”
海底深处，十二尊青铜巨像缓缓睁眼。
她们腕间的豹牙链同时指向陈塘关方向，机械女童的残影浮现在每尊巨像肩头，哼着殷夫人哄睡时的童谣：
“月牙弯弯挂桅杆，吒儿乖乖等娘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