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里的断指突然屈起，指甲盖“啪“地弹在姜九璃脚边。卖早点的摊主歪着头，青铜纹路顺着脖颈爬上颧骨，嘴角撕裂到耳根：“顾先生...吃馄饨啊...“
我甩出墨斗线缠住他的脖颈，线绳却瞬间腐化成灰。姜九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疾退三步，她掌心的命契印记灼得我皮肤发烫。方才站立的地面冒出九根槐木钉，钉身刻着《推背图》第四十五象的谶语。
“闭眼听声。“她扯下道袍内衬蒙住我的眼睛，“血雾里混着尸香魔芋粉。“话音未落，整条街道的商铺同时敞开，蒸笼里滚出人头包子，裁缝铺的衣架上挂着人皮唐装。
蒙眼的黑暗反而让其他感官异常敏锐。我听见姜九璃急促的呼吸声，她腕间青铜链纹身与我的共振发出蜂鸣。左侧传来利刃破空声，我揽着她旋身避开，刀刃擦过后背的瞬间，嗅到熟悉的犀角香——这是北宗追魂刃特有的标记。
“坤位七步！“姜九璃突然低喝。我踩着她提示的方位踏出罡步，袖中紫符掷出的刹那，蒙眼布被劲风掀飞。符纸钉在肉铺铁钩悬挂的猪头上，那畜生突然睁开人眼，獠牙间吐出半截警用对讲机。
对讲机突然发出刺啦声响，老张的惨叫声混着咀嚼音传来：“顾先生...救...“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骨骼被碾碎的脆响。肉铺的案板开始渗血，血珠凝成箭头指向镇东祠堂。
姜九璃突然闷哼，她背后的星宿图重新浮现，这次纹路里流动着青铜色的光。她扯开衣领，锁骨处的皮肤正在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金色的骨骼：“玉衡灯在反噬...必须找到...“
话音未落，整条街道的镇民突然齐声诵经。他们的天灵盖陆续裂开，钻出青铜灯芯般的肉芽。包子铺的蒸笼轰然炸开，九具无头尸捧着青铜灯仿品围成杀阵，灯芯竟是还在跳动的眼珠。
“坎水离火，朱雀破煞！“我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敕令，血珠弹射到最近的无头尸身上，尸身突然剧烈抽搐。那些眼珠灯芯同时转向祠堂方向，迸发出妖异的红光。
姜九璃突然拽着我撞进棺材铺，反手撒出五色米封住门缝。她颤抖着掀开棺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四十九盏青铜灯，每盏灯座都刻着生辰八字。最中央的灯芯泡在血水里，赫然是我在停尸房见过的红衣女子面容。
“这才是真正的玉衡灯。“她突然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取出的心头血滴在灯芯上，“夜无眠用赝品骗我们结命契，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棺木里的青铜灯突然全部浮空，在地面投射出北斗七星阵图。阵眼位置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他正在酆都城头布阵，城墙下是抱着女婴的娘亲——那婴儿脖颈后的凤凰刺青，分明与姜九璃现在的伤口位置重合。
街道突然传来唢呐声，八抬大轿破雾而来。轿帘掀开的刹那，我看见夜无眠穿着血色喜服，怀中抱着穿嫁衣的骷髅。轿顶悬挂的青铜铃铛撞出摄魂音，姜九璃突然痛苦地跪地，她背后的星宿图正在吞噬金色骨骼。
“吉时已到。“夜无眠指尖缠绕着青铜锁链，链头拴着七十二具镇民尸体，“哥哥该还我半魂了。“
我怀中的天枢灯突然发烫，玉衡灯自动飞入阵眼。七盏青铜灯虚影在祠堂方向升起，夜无眠的喜服无风自鼓：“当年顾长风用你的命格喂相柳，如今我便用整个镇子炼天权灯！“
姜九璃突然夺过我的桃木剑刺穿掌心，血染的剑身浮现出《鲁班书》禁术。她沾血在虚空画出凤凰图腾，被血雾笼罩的祠堂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的人烛大阵——百名童男童女被钉在青铜柱上，头顶燃着青色火焰。
“你疯了！“我拦住要冲出去的姜九璃，“这是阴阳家的九幽炼魂阵！“
她反手将青铜钥匙按进我胸口的灼痕，剧痛中浮现出记忆残片：七岁的夜无眠被铁链锁在祭坛，父亲握着滴血的青铜灯对他说：“你本就是为惊鸿而生的灯芯...“
人烛阵中央的青铜棺椁突然开启，爬出的血尸竟长着我和夜无眠融合的脸。它心口插着天权灯，灯芯是半截桃木剑——正是姜九璃刺入自己心口的那柄！
“现在明白了吗？“夜无眠的喜服化作飞灰，露出布满青铜纹路的身躯，“从二十年前开始，我们三个就活在顾长风的七星续命局里。“
姜九璃突然撕开嫁衣骷髅的衣袖，腐烂的腕部戴着与我相同的青铜链。她咳着血笑道：“你当真以为，二十年前被献祭的只有顾家人？“
人烛阵突然逆转，血尸发出痛苦嘶吼。我抓住姜九璃的手腕，发现我们的命契印记正在吞噬青铜纹路。天枢与玉衡双灯共鸣的刹那，夜无眠身上的青铜纹路开始龟裂：“你们竟敢用同命契反噬...“
祠堂地底传出龙吟，血色苍穹被撕裂。浑身缠着锁链的相柳虚影破土而出，它中间的蛇头竟长着父亲的面容。姜九璃的白发无风自动，她背后的凤凰刺青在金光中重生：“顾长风，你的七星灯该熄了！“
相柳的毒牙刺入夜无眠心口的瞬间，整座人烛阵轰然崩塌。我抱住坠落的姜九璃时，看见她后背的凤凰刺青里浮现出完整的谶语——“九阴涅槃日，七星归位时“。
晨雾散尽时，我们腕间的命契印记变成青铜锁链。夜无眠的尸体不知所踪，祠堂废墟里留着半盏破碎的天权灯。姜九璃抚摸着灯座上的剑痕，突然将灯芯按进自己心口：“该去会会真正的北宗了。“
镇外的界碑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碑文不知何时变成了“酆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