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鳞沼的晨雾泛着诡异的靛蓝色，腐殖质的气味里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林渊用青木棍挑开垂落的藤蔓，那些长满倒刺的枝条立即分泌出黏液，在青铜棍身上蚀出细密的凹痕。
“别碰任何活物。“楚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右胸的赤羽印记泛着微光，将周遭毒雾隔绝在三尺之外——这是血饲阵留下的保命手段，每维持一刻，印记的颜色就黯淡一分。
林渊回头时瞳孔骤缩。楚昭的左腿不知何时缠上了墨色水草，那些看似柔弱的藻类正透过鳞片缝隙往血肉里钻。他挥棍斩断水草，断口处喷出的却是猩红血浆。
“是血线藻。“楚昭用匕首剜掉渗入皮肉的藻丝，伤口翻卷的肌肉里可见细小的红色根须，“专吸武修者的气劲，赤鳞族用它们做活体陷阱。“
话音未落，沼泽突然沸腾。无数气泡炸裂，飞出拇指大小的血翅毒蜂。楚昭左臂残余的鳞片瞬间展开成扇形盾牌，林渊的青铜棍在蜂群中搅出漩涡——正是改良后的“打谷式“。
蜂尸如雨坠落，却在触及沼泽时化作血水。水面下渐渐浮起森白骨架，拼接成三具持弓的骷髅武士，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青火。
“武王级的尸傀。“楚昭咳出一口黑血，赤羽印记已淡得近乎透明，“它们的箭镞涂着...“
破空声淹没了未尽之言。林渊的青瞳预判到箭路，却绝望地发现三支骨箭分别指向自己的咽喉、楚昭的心口，以及他们脚下唯一完好的浮木。
青铜棍在千钧一发之际脱手飞出，撞偏射向浮木的骨箭。林渊旋身抱住楚昭，用后背硬接射向他的那支箭。箭镞入肉的刹那，楚昭的赤羽印记突然爆燃。
“你疯了吗！“楚昭怒吼，右手抓住最后一支骨箭。箭身在他掌心擦出火星，赤鳞纹路顺着手臂蔓延，竟将骨箭熔成铁水。
林渊闷哼着折断背上的箭杆，箭镞留在体内滋滋作响：“我说过...要死也得是我先...“他嘴角渗出的血珠泛着诡异的金色，那是青鸾血脉反噬的征兆。
三具尸傀拉开第二轮攻势时，沼泽深处传来埙声。骷髅武士的动作突然凝滞，眼窝青火转为温顺的碧色。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踏浪而来，足下每步都绽开青莲状的水纹。
“玄龟商盟的贵客，请随老朽移步。“来人摘下斗笠，露出布满鳞片的半张脸——左脸是人，右脸却是龟甲纹路。
龟面人引他们登上藏在芦苇荡中的青铜舟。船身刻满避水咒，舱内药香扑鼻。楚昭在见到药柜第三格的血灵芝时瞳孔骤缩——那是赤鳞皇族专用的疗伤圣药。
“两年前霜降夜，赤鳞东营粮仓。“楚昭突然开口，手指拂过舱壁某处划痕，“用鲛人泪写的'七月流火'，是你留的暗号？“
龟面人斟茶的手微微一颤，滚水泼在龟甲上腾起白雾：“二皇子好记性。当年若不是您故意打翻烛台，老奴早已被炼成尸傀。“
林渊的青铜棍悄然抵住龟面人后心。他听懂了这场哑谜：楚昭在赤鳞族为质期间，竟暗中扶持了反抗势力。
“黑沼东南七十里，第二祭坛被赤鳞族改造成血巢。“龟面人恍若未觉背后的杀机，推开舷窗指向迷雾深处，“但要破阵，需用双生子的...“
骤起的号角声打断密谈。十八艘赤鳞战船呈楔形包抄而来，船首像张口的巨蟒，毒牙机关喷洒出紫雾。林渊的青瞳看清雾中悬浮的骨粉——那是能腐蚀气海的噬功散！
楚昭突然夺过药柜里的血灵芝吞下，赤羽印记瞬间恢复炽烈。他撕开上衣，露出心口新生的赤鳞：“带他去祭坛！“这话是对龟面人说的，“记得用鲛绡束住他的眼睛——青鸾见不得接下来的场面。“
林渊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龟面人用银针刺入昏睡穴。朦胧间，他看见楚昭跃出船舱，左臂残留的鳞片尽数爆裂，在空中凝成血色长弓。
“赤鳞族教我的第一课...“楚昭的声音混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就是用敌人的血，淬自己的箭。“
血弓满月时，整片沼泽的水位开始下降。无数血线藻从淤泥中拔出，缠绕在箭身上化作弦。当第一支箭离弦时，楚昭右胸的赤羽印记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额间浮现的青鸾纹。
林渊在剧痛中惊醒。眼前是燃烧的青铜舟残骸，龟面人正用龟甲替他吸出背上的毒镞。东南方的天空赤红如血，隐约可见青鸾与赤蟒缠斗的虚影。
“他强行逆转血脉，此刻怕是...“龟面人欲言又止，从怀中掏出一枚鳞片。那是楚昭跃出船舱前塞给他的，鳞片背面用血写着：“待他觉醒第八道年轮...“
沼泽突然剧烈震动，第二祭坛方向升起通天光柱。林渊的青铜棍自发飞向光柱，七道年轮接连亮起。当最后一道金纹浮现时，他听见楚昭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
“往前走，莫回头。“
龟面人突然跪下，颤抖着指向林渊的瞳孔——那双青色的眼眸里，正倒映出楚昭浴血的身影。无数血线藻在他脚下汇聚成赤色道纹，每一笔都对应着林渊青铜棍上的年轮。
当林渊冲进第二祭坛时，看到的是一具悬空的冰棺。楚昭被赤蟒锁链贯穿四肢吊在棺前，胸口插着半截青铜棍——正是林渊之前脱手的那柄。
“终于...等到你了...“楚昭咧开渗血的嘴角，“要破血巢...需用我的赤鸾魂...点燃你的青鸾血...“
冰棺突然开启，冲出十二道赤鳞族先祖残魂。林渊的青铜棍在悲鸣中寸寸断裂，露出内芯的青色骨刃——这才是青木棍的真容，初代族长林青阳的脊骨所化。
“动手！“楚昭嘶吼。残魂即将触及林渊的瞬间，赤蟒锁链突然调转方向，将楚昭的心脏送到骨刃之前。
林渊的眼泪混着金色血水滴落，在刃尖凝成青鸾图腾。当骨刃刺入楚昭心口的刹那，冰棺中的先祖残魂发出惨叫，被吸入两人血脉交融形成的漩涡。
祭坛崩塌时，林渊抱着气息微弱的楚昭跌入暗河。怀中的身体渐渐冰冷，直到某处传来熟悉的震颤——楚昭心口的赤羽印记重新亮起，与林渊眉心的青翎交相辉映。
龟面人的青铜舟鬼魅般浮现，船头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她抛来半截熟悉的断刃，正是十年前两人在悬崖立誓时劈开的那柄。
“玄龟商盟奉初代盟主遗命，“女子掀开面具，露出与楚昭七分相似的面容，“恭迎双生子归位。“
楚昭在林渊怀中睁开眼，瞳色已化作青红交织的异瞳。他握住那截断刃轻笑：“阿渊，该去讨我们的枫糖酒了。“
暗河尽头，晨曦刺破腐血月的阴霾。林渊的青铜棍重组完成，棍身缠绕的青红纹路，正与楚昭新生的赤鳞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