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着,时间仿佛凝固。距离不过一扎远,四只眼睛都呆住了。
男师父刚刚平静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死了,这可咋办?”两人心里都慌得不行,初次碰到这种尴尬的事情,脑子一片空白。
“咕……咕……”女师父的肚子不失时机地叫了一声,打破了寂静。
平日里羞人的声音,此刻却成了救命的仙音。
“好饿。”女师父趁势翻身坐起,打破了尴尬。
“我去做饭。”男师父也慌忙跳下土炕,麻利地支起锅,点起火,开始做饭。
半盏茶的工夫,铁锅里“噗噗”冒着热气,小米粥的香味弥漫整个窑洞。
女师父洗漱完毕,站在锅边,眼睛盯着铁锅,肚子不争气地又“咕咕”叫了。
男师父盛了一碗粘稠的小米粥递过去:“小心烫。”
“嗯。”女师父接过碗,头也没抬,凑到嘴边吹了吹。
男师父看着女师父的脸,光亮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下,晶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小巧红润的嘴唇像花一样娇艳。
随着女师父吸吮一口小米粥,男师父不禁“咕咚”咽了口口水。
喝完粥,天已放晴,雨后的大地一片泥泞。
两人站在窑洞门口,看着雨水顺着排水管落下,冲出一条小沟。
“吱吱——”一只黑色的甲虫飞进院子,爬了几步又飞走了。
“我要吃天甲!”女师父兴奋地说。
“好,我们去抓。”
“天甲”是当地对天牛的叫法,分公母两种。
母的短粗,肚子里有卵;公的瘦长,肚子空空,但中前部身子大,里面能剥出半花生粒大的肉。
夏天雨后,天牛会出来,天晴后就消失,所以当地人都会在雨后抓公的天牛烤着吃,味道很香。
黄土地上的雨后,根本无法下脚,一脚踩下去,能陷半尺深。
下山的道路被雨水冲得全是沟坎,两人只能在山顶的平台上光脚抓天牛,最多去一下边上的林子里。
山顶的平台上,到处都是乱跑的天牛。
两人抓得开心,山顶不时传出一串串开心的笑声。
申时过半,两人已经抓了一大包天牛,一股脑倒进铁锅里,盖上锅盖,引火烧起来。
随着锅的温度升高,天牛在锅里乱跑,飞起来的碰得锅盖“当当”响。
一盏茶后,响声越来越小,锅中飘出淡淡的肉香。
男师父打开锅盖,用勺子翻炒,没死透的天牛还在慢慢蹬腿。
夏季雨后,太阳一出,气温立刻升高。男师父在火边不停地翻炒,额头上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女师父看着劳作的男师父,用衣袖帮他擦掉流下的汗水。男师父看了一眼,笑笑。
锅里的天牛腿已经干枯,窑洞里弥漫着香味。
女师父盯着锅,一手搂住男师父的肩膀,问:“木头,可以吃了吗?”
“还没熟,再等会儿。”男师父继续翻炒。
又过了一会儿,灶台里的火熄灭了。
男师父停下翻炒,直了直腰,伸手从锅里抓起一只天牛。
掐头去尾,剥掉肚子上的外壳,男师父将剥好的肉粒伸到女师父面前。
女师父毫不犹豫地一口咬过去。
“哇,好香!”女师父舔了一下嘴角,伸手从锅里捏起一只剥起来。
半大锅天牛,两人吃了一个多时辰,锅里没剩几只。
两人吃得满脸都是黑炭,双手也沾满了油污。
“我吃饱了。”女师父走到炕边,大字型地躺下,享受着饭后的慵懒。
天牛肉虽少,但数量多,也足够两人一顿充饥了。
男师父动作麻利地吃完最后几只,来到土炕边,挤着女师父躺下。
一夜无话。
次日,成片的知了叫声把两人叫醒。
太阳已到头顶,地面在烈日的暴晒下泛着白色的光,路已经可以走了。
两人喝了点小米粥,收拾好屋子,对着每个神像拜了拜,依依不舍地下山回家。
分别时,两人约好每月来这里约会一次。
回家后,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两人各自受到了家里的惩罚。
更糟糕的是,两家突然准备给他们成亲——原来,他们都是订好的娃娃亲。
两人死活不愿意,哪怕在乡下没有城里那么严的规矩,但当时的社会,婚前双方无法见面,仅凭父母之命就决定了婚姻。
两人刚刚相处了三天,心里已经有了对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不认识的人?
于是一番斗争后,两家家长得知两人心里都有对方,且相处过三天,差点没气死。
两家虽是乡下的大户人家,但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敢外传?于是,两人最终屈服了,很配合地随家里准备婚事。
约会的日子又到了,两人摆脱家里的看护,偷偷来到山上。彼此相见,一番诉衷肠后,女师父忍不住哭诉起来。
男师父听后长叹,真是造化弄人。两人哭诉一夜,第二天早上,双双殉情,在窑洞里烧炭自杀。
等两家人寻来已是三天后。见面的两家人更是伤心无奈,原来彼此定的娃娃亲就是他们两家,而一对儿女从未见过面。两家虽有生意往来,
却相隔一百多里,平日走动也少,才酿成这场悲剧。
知道真相的两位师父,更是哭得神像都动了。
两鬼心中不甘,在小庙徘徊不离。随着七日过去,他们慢慢失去灵智,头脑一片混沌,但仍然本能地相伴在一起。
于是,一对本可共枕的夫妻,最终变成了相伴的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