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星星燎火

深夜，月明星稀。

东京，灯火辉煌。

林家，黑烟渐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嗯？都寅时了谁家还在做饭，别说这炊烟还挺浓，生得跟狼烟似的。”

更夫一边敲锣，一边嘟囔。

可当他定睛一看，顿时傻愣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瞬间大惊失色。

“恁娘个腿儿！这哪是炊烟，分明是着火啊！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

更夫急切的呼喊声伴随着紧密的敲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将周遭的住户纷纷从睡梦中惊醒，纷纷加入到救火队伍。

没过多久，军巡铺便派遣铺兵前来灭火。

奈何火势实在太大，又恰逢大风天气，熊熊烈火犹如一头凶猛的野兽，难以驯服。

铺兵们竭尽全力，却根本无法将火扑灭，只能尽力隔绝火源，防止火势进一步扩大。

等火熄灭后已是黎明破晓，一悲痛男声在一摊焦炭面前响起。

正是对着一头焦尸做戏的张教头。

众人笑着脸看向跪地哭人，议论纷纷。

“唉，林教头昨夜才被关进大牢，这太阳都还没升起呢，他娘子就自焚寻死。”

“听说啊，是给高衙内逼得！这下好了，人没了，真够可怜。”

“你们说，这火或许是高衙内派人放的？”

“有此可能，但又如何。他不知玷污多少女子清白，还不是活得逍遥自在。”

这时。

高衙内的狗腿子富安正好从青楼归来，看着烧成焦炭的林家，顿时傻了眼，招来铺兵询问完，一溜烟跑回去禀告。

还在‘完了完了’叫着的高坎被屋外急声吵醒，不情不愿转过头，一听完富安的汇报顿时有了反应。

是上面。

脸皮抽搐一下。

“完了完了…鸟没了…美人没了…”

“衙内啊，最近真是晦气，要不咱去大相国寺拜拜佛，烧柱香，让佛祖保佑保佑，去去晦气。”

“完了…完了…”

“唉呀！”

陆谦听到这个消息，连断肢处那一直折磨着他的痛感都顾不上了。

一路狂奔到牢房，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喜讯”告诉林冲。

“林兄啊林兄，你这下可算是全无后顾之忧了，能安心上路了吧。”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并没有激起林冲的愤怒，早已被无尽的悲恸填满。

“娘子...娘子...”

林冲跪倒在地，双手不断捶打着地面。

昨晚额头刚刻上的金印还未完全愈合，经这捶打，逼出了丝丝鲜血，血迹爬满了旧痕。

陆谦打了个激灵，只觉浑身酸爽，提了提腰带，对狱卒道：“准备准备，押送犯人的防送公人快要到来。”

这两位防送公人，他已是花十两银子买通，在路上取林冲性命。

他自知林冲武功高强，不经历一场大战难以拿下，得先送批送死鬼消磨消磨体力。

此人头，势在必得！

同时，酸枣门外，菜园子。

韩安拉住缰绳，打开车门，让两女进去。

彻夜未眠的林娘子，脸上写满了焦虑，忍不住问道：“韩先生，我父作完戏后，会来青州吗？”

这个问题她之前问过一次，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

这一次，也不例外。

“张教头自有安排。”

韩安关上车门，坐在车轼，转头看向上马的鲁智深，又是叮嘱。

“林兄不反抗再救，切莫着急。再速回青州，去清风寨寻花知寨。”

“老弟放心，俺去去就回！驾！粉身碎骨浑不怕...”

随着念诗声渐行渐远，韩安收回目光，马鞭一抽，马车缓缓前行，思绪逐渐缥缈。

这一路实施的计划过于操急，有许多细节可能没处理好。

一旦被人发现蛛丝马迹，或是能顺藤摸瓜，查清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事对皇城司旗下的情报部门探事司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目前还存在着至关重要的人物，张教头。

他，不得不死。

过了半日，马车快到封丘镇。

韩安望了望天色，决定先找家客栈住下，等翌日清晨再赶往下一个城镇。

开好房间，韩安以觅食为由出外，林娘子这才安心沐浴。

至于李师师，并不在意这些。

“妹妹过来一起。”

“不要...”

多时。

韩安带着膳食回来，看到香气两人，心里安稳了不少。

一看李师师那不情不愿的脸面，他便猜出遭遇的‘不测’。

解决完温饱问题后，韩安把床上的衾被铺到地上，坚持让林娘子睡大床。

推辞一番后林娘子只好接受，按住想下床的李师师，一共入睡。

按照规俗，女子不可与夫君之外人的同处一室，否则会被视为通奸，可行浸猪笼惩罚。

但目前这情况，哪管的了那么多。

她知道这是韩先生是以保护为前提，才共挤一室。

其实她还巴不得呢，生怕夜里被高坎派的人拐走。

烛光忽明忽闪，地图时清时浊。

韩安仔细研究如何前往青州，等床上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确定一条大概路线。

青州一程，快有千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梁山泊。

先去开德府上水路，沿黄河流域，在大名府下船，马车到高唐，这就可绕过梁山水泊。

接尔转经齐洲，上船沿济河流域，在博兴下船，往东南方向即可到青州。

若不出事，十日即可到达。

智深林冲二人有快马，约莫也是这个时候到。

..........

翌日大早。

韩安备好数日干粮，顺便买了几套普通妇人的衣服，让两女换上。

不得不说，金子放在哪都会发光，即使换上麻衣，还是难以掩饰两女姿色。

花了一日半来到开德府。

韩安一路询问路人找到码头，咨询官船船主价格。

北宋的漕运极其发达，货船除了官船还有民船，每日船只流量无万大千。

这其中就衍生了货船捎人这小生意，但保障过低的民船韩安可不敢搭，还是官船较为稳妥。

“船主，可是前往大名府？”

“对，公子可是要搭个便船？”

韩安眺望船只，疑惑问道：“为何船上空空如也？”

“公子有所不知，这官船是前去运送花石纲的纲船，而花石纲正是皇宫在建花园所需的石料。”

“原来如此。我这马车能否上船，若是不行我便卖掉。”

“公子有心了，自是能上。就是这一趟需五两。”

不算贵，遇上良心船主了。

韩安拱手笑言：“劳烦船主。这是二两前款，待到了大名府再付后款。”

船主合不拢嘴收下银两。

只要上船的人安安分分不闹事，这钱算是白捡。

这公子一看就是读过万卷书的才子，自然懂得千万道理，还带着亲眷，哪像滋事之人。

黄昏。

马车上船，准时出发。

提供的客房不大，无床无桌椅，只是小窗窄间。

“我就在外头休息，记得锁好门再入睡，有事就唤我。”

韩安靠在房门边上，扑面而来的大风刮得衣裳呼呼作响。

他望着皎洁月光，心里苦涩不已。

张教头，这话怎么说的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