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昏迷了两日。
再次苏醒,人已在尸横遍野的荒村之中。
二人探查了一番荒村,发觉村民死状惨烈,却有蹊跷。
这荒村状似遭山贼掳劫,村民却死于钢刃。
宋嘉月亦觉事态复杂,思考了起来,“莫非,是那帮官府?”
宁裕默声葬了村民,仅是叹息,“这世道,终究太乱。”
草席缝隙渗出暗黄尸液,似在青石板上漫成了北燕疆域的轮廓。
宋嘉月突然明白,这就是苏京墨许诺的太平盛世!
冬日说来就来了,北风裹着雪粒子砸在破落窗棂上,村口老槐树的枝桠早被压成了惨白的骨架。
配这荒村,格外瘆人。
四下没了野花盛开,宋嘉月在山拗掐了些芦苇头,放在死者碑前,以慰亡魂。
待雪停,宋嘉月决定先跟着宁裕往北走。
她不敢轻信官府,也尚无头绪如何能只身回去燕归城寻仇。
还得待个契机……
宁裕虽来历不明,最起码还能护她。
她心里想着,不自觉地牵住了宁裕的手。
宁裕垂眸看她,语气温和,“你确定要跟着我?我可是要去北方。”
“嗯。”宋嘉月点了点头,愈加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是去北方,同行好有个照应。”
宁裕忽而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警告,“嘉月可知北方有座埋骨坡,专葬孤身上路的傻子?”
“我也不想刻这乱世的碑。”
她逆着光站在村口的土坡上,微风偶然掀起一丛飘散的芦苇花,开着伞的绒花沾在她的发丝上,折射出点点光团。
宁裕看得微微出了神,胸腔里那簇火苗倏然窜起,烧得他喉头发苦。
两人在山里走了半天就再次遇到了山贼搭建的哨塔,上边还耷拉着一个死人。
血水顺着高高的木头桩子流了下来,在地上凝固成了一滩黑红的血迹。
血腥味混杂着挥之不去的臭味,在山林里弥漫。
宁裕摸了摸木头桩上干涸的血,“他起码死了三天以上。”
他们小心翼翼进了寨子,只见山寨中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正是那伙先前遇到的山贼。
正中央摊着虎皮的大椅上,匪首被一箭穿喉,他大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瞪大了眼。
宁裕一一检查翻看了山贼尸体上的伤口,蹙着眉抿唇不语。
他走到虎皮大椅前,脚踹着山贼头子的胸口,唰地拔下了箭。
目光凝向箭头,宋嘉月一下变了脸色。
只见那红黑的箭头上,赫然篆着猎影二字。
猎影卫,是宋家为朝廷培养的死士,宋家倒台之后,这暗卫就归了苏京墨所有。
而今,这支暗卫出现在了青云城,烧劫嫁妆,屠杀村民!
苏京墨,想做什么!
她紧握着那支篆着飞羽的箭头,箭簇上的猎影二字仿佛在皮下蠕动,化作苏京墨那日俯身耳语的毒蛇。
嘉月,这天下需要一场血祭。
……
继续行了一段,总算来了镇上。
宋嘉月典当了金镯,二人采买了一些路上用的东西。
宋嘉月在菜市口听到百姓在议论青云侯获罪的消息。
站在布告栏前方的书生说得口沫横飞,大声宣读着朝廷的布告。
和亲公主的嫁妆被劫一案已然告破,正是那青云侯勾结皓月人所为。
贪婪的皓月人又想要钱又想要地,进犯边境烧杀掠抢。
这青云侯此举就是卖国求荣,仗着家族势大朝廷不敢严惩就为所欲为。
而官府亦不作为,勾结奸商疯狂敛财,强制向百姓售卖根本用不上的奢侈品。
宋嘉月远远听着百姓你一句我一句地唾骂青云侯,托着下巴深思起来。
站在一旁的宁裕不屑地啧了一声,小声揶揄了一句,“真会编!”
……
仅在荒野歇了一脚,追兵的马蹄又来了。
这回来人是和亲大使庄远志。
大片官兵围住了山林,宁裕果断丢下了她,机敏地逃了。
“微臣救驾来迟,让公主殿下受惊了。”
这庄远志是江家门生,生得一副贼眉鼠眼。
又见到了一个熟的奸臣面孔,宋嘉月心中十分反感,冷声询问,“你是怎么寻到我的?”
庄远志牵着脸皮一笑,拿出那只被她当掉的金镯,“公主殿下,请吧。”
她被请回了青云城。
庄远志将此次使团被杀之事粗略解释了一通,与那朝廷对百姓的说辞一般无二。
“公主且放心,陛下已经严惩了贼首,收回了他们的兵权。”
狭长眼眯起,仅露了一缝凶光,那语气重了重,蘸满了威胁,“再无人,会阻止和亲。
宋嘉月神色冷然,心中清明。
若非这一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可能会相信庄远志的说辞。
被劫的嫁妆,灭口的村民和山贼,猎影卫与被暗杀的青云侯……
好一计借刀杀人。
以官匪勾结劫嫁妆之名挑起事端,暗杀青云侯,铲除异党。
“庄大人,你方才说青云侯是勾结了皓月国劫走的嫁妆赔款,那眼下和亲还有意义吗?”
“公主殿下就放宽心吧,令尊李侯爷已经重新凑齐了您的嫁妆,正送来边境呢。”
庄远志咧嘴一笑,狭长的眼再次眯了起来,又是那副惹人生厌的脸孔,
“足足三千万两白银,南岭城,还真是个富庶之地。”
宋嘉月微微挑眉,原来是一箭双雕!
还能借此敲打了南岭城。
好手段!
她盯着庄远志官袍上绣的金蟒,那蟒蛇大张着嘴,正欲吞咬自己的尾巴。
多像苏京墨啊,吞尽天下,最终只会噬穿自己的脏腑!
既然你们想借李清婉这枚棋子稳固皇权。
那我何不以自身入局,搅他个天翻地覆!
……
与皓月国使臣的重新会面约定在了十日之后,地点选在两国交界的金沙隘。
此次作为向皓月国赔款的嫁妆,则是由李清婉的兄长李广白亲自押送而来。
只见那翩翩公子白马银枪,五官端方,气宇不凡,与李清婉同生得漂亮。
临别之际,兄妹二人在茶楼单独叙了叙旧,说起了青云侯劫嫁妆之事。
李广白愤恨道:“这青云侯欺压我南岭太甚!让妹子遭此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