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金大姐、二姐待字闺中,不适合再出远门,楚三金决定踏上打工之路。
一起出发的还有四个同村人,安山大伯是这次的领头人,楚三金和家人做了告别后,扛起装的鼓鼓的蛇皮袋,跟随他们前往省城的工地。
一行五人很是顺利,乘坐绿皮火车来到了省城火车站,火车站的凌晨泛着铁锈味,楚三金攥紧蛇皮袋的尼龙绳,指甲在掌心压出月牙痕。
他跟着安山大伯穿过人潮时,总觉得自己像条被丢进沸水塘的草鱼。
地下走廊的积水倒映着昏黄的顶灯,水渍在瓷砖上蜿蜒出蛇蜕般的纹路。
同村的四喜突然笑骂着跳开,原来踩到了不知是尿还是脏水的洼坑。
楚三金把蛇皮袋往上提了提,编织袋里父亲塞的腌萝卜正隔着布料硌他的脊梁骨。
“发车还有半个钟。“安山大伯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烟丝簌簌落在潮湿的地面。
楚三金盯着墙缝渗出的水珠,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啼哭。
那声音像指甲划过生锈的铁皮,又像是夜枭折断翅膀时的哀鸣。
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裹着军大衣的流浪汉蜷缩在转角。
四喜他们还在说笑,仿佛全世界只有自己听见了这声凄厉的哭喊。
阴风掠过后颈时,楚三金打了个寒颤。
他惊觉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雾团,墙角的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冰晶。
更诡异的是方才还熙攘的人群,此刻竟只剩下零星几个影子在雾气中游荡。
“大伯,咱换个地方等吧?“他声音发颤,惹得四喜拍腿大笑:“金子你莫不是怕鬼?这趟车可是要过五更山的,到时候别尿裤子!“
话音未落,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突兀地撕开寂静。
楚三金望着从雾中走来的黑影,忽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四喜咧开的嘴角挂着唾沫星子,烟头燃起的青烟静止在半空,连滴落的污水都悬成了珍珠链。
“哒、哒、哒。“
每一声脚步都像踩在心脏瓣膜上。
黑影抬起头时,楚三金看见帽檐下翻涌的雾气聚成骷髅形状。
他双腿灌铅似的动弹不得,喉间泛起铁锈味,直到苍老的歌谣穿透迷雾。
墙角的老乞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他破毡帽下露出半张沟壑纵横的脸,哼唱的调子既像哭丧又像诵经,腰间挂着的半导体收音机滋滋作响。
说来也怪,那鬼魅般的压迫感竟随着沙哑的吟唱逐渐消退。
“老鬼,二十年不见还这么不要脸?“老乞丐啐了口痰,痰液落地时竟燃起幽蓝的火苗,“对个娃娃用摄魂术,阎王爷都替你臊得慌!“
黑影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楚三金这才看清对方穿着笔挺的旧式中山装,领口别着的铜制徽章泛着血光:“这不是看他体质特殊,试探下嘛!嘻嘻!纯阳童子血引那厉鬼最合适不过了。“
“你敢!“老乞丐突然暴喝,枯瘦的手掌拍在墙面。
楚三金惊恐地发现裂纹正顺着他的掌心在瓷砖上蔓延,如同活物般爬向黑影。
其实,老乞丐有些为难,引诱女鬼现身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凡人入局多半会遭遇不测,枉送性命,所以斩妖局早就规定了不得利用凡人!可是,那女鬼行踪不定、极难对付,要不是自己迟迟没有建树,上头也不会再派老鬼来帮忙。
“不能拿这小兄弟的性命开玩笑!”
老鬼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未等老乞丐有所反应,他身影晃动,残影已经来到楚三金身旁,一个闪身,二人消失在了走廊。
一瞬间,世界重新动了起来,火车撞击轨道声,水滴滴落声,周围嘈杂的声音如同归位一般恢复了正常。
老乞丐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老鬼还是没有变,还是一样的无法无天。
夜间的省城老火车站外,非常的热闹,有很多拉客的中年妇女,他们打着住宿的名号,从事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即使是扫黄打黑很多年了,仍是屡禁不止。
此刻,楚三金手心里握着老鬼给他的符纸,在心里骂着娘,他怎么可能愿意干这么危险的事,还不是老鬼花言巧语的恐吓诓骗,又是为民除害,又是有报酬,又是不听话就杀了他……哪有一个中年人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哥的?
楚三金状着胆子走在广场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黄符。
寒风中飘来老鬼阴恻恻的叮嘱:“待会有人搭讪就跟她走,看到情况不对就烧符。“
“小哥住店不?“浓妆艳抹的妇人像嗅到血腥的鬣狗凑上来,艳红指甲掐住他胳膊,“学生妹、白领姐儿都有,包你舒坦...“
楚三金被脂粉味呛得后退,后背却撞上堵肉墙——另一个妇人早已堵住退路。
他跌跌撞撞被推进巷子时,瞥见老鬼蹲在广告牌上啃鸭脖。
染坊巷深处挂着盏褪色的红灯笼,在夜风中摇出吱呀声响。
当楚三金颤抖着点燃黄符的刹那,灯笼突然炸开漫天血雾。
“来了。“蹲在墙头的老乞丐抽出铜钱剑,剑穗上串着的古币叮当作响。
血雾中缓缓显出个穿红衣的身影,传出瓷器碎裂般的啜泣:“负心人...都该死...“
楚三金瘫坐在地,看见女鬼指尖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锥。
老鬼却兴奋地吹了声口哨,中山装口袋里飞出串纸人,落地便膨胀成青面獠牙的鬼卒。
当铜钱剑与冰锥相撞的瞬间,整条巷子的玻璃同时炸裂。
女鬼的盖头被剑气掀飞时,楚三金看见了她腐烂的半边脸。
混战中,楚三金摸到块碎玻璃。
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突然清醒——这哪里是染坊巷?分明就是一处破旧不堪的四合院内,打斗中的二人一鬼也都消失不见。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发冷,我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