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缩在小木屋里的奥黛丽不停地流着眼泪。
“苏茜……”她下意识想把手伸进内袋获得一点慰藉却惊觉那里空空如也:“你在哪?”
“苏茜——”奥黛丽尖叫着沿着回家路奔跑,她现在的样子无比滑稽,巨长的伤疤横跨她的鼻尖,在韦若萤火飘荡的森林里,显得无比恐怖。
哪里有最耀眼之称?哪里是善良的完人?又哪里能算真迹宝石?
“苏茜——?”在连接郊区的其中一条小桥中,奥黛丽看见了一一米九往上的女人。
她有金色的长发和蓝色的眼睛,穿着和玩偶苏倩一样的衣服。
地下,诗人、孩子们,围着她躺成一圈。
“黛丽丽……”鲜血沾在女人的衣服和手上,她望向奥黛丽的神色,在阴森可怖的森林里显得无比温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你还能变回去吗?”奥黛丽征愣的反问。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想要的话,那就是当然可以!我没有任何问题!”
“黛丽丽,你看我变回去了!”几经挣扎之下,苏茜变回玩偶。
“苏茜——你不该做这些,我不能让你去自首……你这么做,我无法不包庇你,死后我一定会下地狱……”
她是白羊,黑羊群里唯有她恐慌无处安放。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孩子?”大着肚子的妇女从桥的另一边出现,接着是青壮年们。
那些在广场中嘲笑奥黛丽的人,那些暂罪不至死的人,举起火把在桥的那一边出现,而奥黛丽最先看到的是他们的头颅。
“那些畜牲!”暴怒的苏茜变成人形,她冲向寻找孩子的父母,鼓起的肌肉在,灰暗的光影里显得如此可怕。
随后,奥黛丽听见了苏倩愤怒的咆哮,和那些尖叫与哭喊咒骂与绝望,连同身体被撕碎的声音紧紧连在一起。
所有人都死了。
是她仅剩的几位至爱之人——苏茜做的。
神的信仰与她而说不再重要,因为爱本身就是包庇与重罪。
这样也好吗?不会再有人扯去她的面纱,不会再有人给她灌输莫名其妙的自恋,然后自顾自的破防。
不会有人对她嘲笑,对她愤怒……
这种事……只要杀人这么简单就可以解脱么?
奥黛丽心中紧绷的那根道德线之弦,终于扯在溃败的边缘。
我的一切……我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我至今为止的所有信念与努力,包括对神的虔诚,都是这么不重要的事物么?
我到底该怎么办?童话与现实,难道是真的不堪坚持的事物吗?
在迷茫间“可是黛丽丽……”隐约间,奥黛丽听见了回忆,她的远方来客说:“至今为止,把童话当现实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当年的黛丽丽为什么不听忠告呢?她积极跑去修道院,用自己的零花钱捐赠教会。
他跟着很多志愿者在炎热的夏天,发放着她从家里带来的食物。
“这样是不行的,如果你非要这么做,那你不能带小蛋糕,也不能穿漂亮的衣服,更不能对着报纸回答你的真心话。”
远方来客的声音逐渐清晰:“你会使民众感到恐慌,你华美的衣裙会让人民绝望。”
“那我把自己变成他们一样……”
“不行!”师傅的声音打断了奥黛丽的局促:
“你如果沦落至此,将会变成他们眼中的异类。我知道你能活下去——可是你不能,或许到时候你也不再是你了……”
可是师傅……我为什么不是我自己?我为何不能变成我?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可笑,新的供养需求关系,需要曾经的被供养的女仆安妮提供。
这难道不讽刺吗?
就连受人欺辱也只能让苏茜替自己不平报复回去。
那些赖以生存的金钱……那些值得被捍卫的尊严——每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人都在付出,而被付出者自己呢?
还在搞笑的做着拇指姑娘的美梦,真善美于贵族平民来说到底有何用?
真是——太肮脏恶心且过于荒唐!
“苏茜,我们去一个地方。”
“嗯。”苏茜点点头,变回玩偶的她钻回奥黛丽的内袋。
“我的……爸爸妈妈哥哥们……”奥黛丽握紧本该佩戴胸针的地方。
这些可憎的亡灵啊!跟我们去同一个地方吧!不用再看见我逃跑了!也不用再寻找所谓的乌托邦了。
杀了它们吧,杀了那些妄图羞辱、毁灭我们的牲畜!
“黛丽丽,我们去哪?”
“去霍尔庄园。”奥黛丽无比平静地说:
“贫困和流言真的毁掉一个人,而漫长的羞辱,只会让我的仇恨等待爆发。”
“我的家族,我的城堡以或我的家园,我宁愿毁掉,也不留给我的仇敌。”
第三天半夜时分,火舌贪婪的亲吻着霍尔庄园里的每个人,那些妄图逃跑救火的人仿佛被这座庄园前主人的亡魂按住一般,逃脱不得。
在防火通道里用最佳视角注视三层客厅的奥黛丽有些茫然。
她茫然使她向离客厅更近的方向走去,这十分危险会使得她被看见。
这座宅邸的主人了解它的每一寸肋骨。她知道它血管的通道,和毁灭心脏乃至身体所有可能和存在的方法。
“帮帮我……”子爵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求救。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好像通过窗户,看到被霍尔伯爵或者贝蕾妮丝一家伺养的第三头畜牲。
“可恨……”是她!该死的!最耀眼的!最痛恨的宝石!
可是……她不应该是贝克兰德最善良的女孩吗?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自己只是买下了一座庄园……而已。
微弱的哭泣声从奥黛丽喉间吐出,她跌跌撞撞走入那些被烧去的可怜人身边。
“奥黛丽——我们得赶紧离开!不要被烧掉!”苏茜表现的过于急切,甚至忘却了爱称。
因为这些人全都是从前庄园专门伺候自己的仆人,每一个人都共同见证参与了她的成长。
原来对于他们来说,她只是一份薪资过于优渥的工作。
奥黛丽再次想起了抄家时仆人对她的怜悯与不舍。
她从不责怪他们的离去,但他们也曾真切的有过一丝真心,如果她不遭此变故,所有人都会幸福吗?
哪怕是换一份工作也好,为什么非得在这个庄园里工作?难道他们不会触景生情吗?难道他们只是习惯了别的贵族从不提供,近于中产阶级的独立仆从单人间?
奥黛丽所感受的真心不可能尽是虚假,她的哭喊也终于无声。
是的,人就应该这样,残存的爱意只能用金钱来互利。
他们没有错,平民只是想活着,有一份优渥劰工作,这哪里有错?
错的从来只是贵族,只是奥黛丽。
如果资产能够被平分,是不是就没有工作和背叛?一切归于虚无后,所有人会不会都能接受姆指姑娘的真心?
不过,这不再重要,因为她不想尝试,那些共和的念头已不再适用于她眼中的世道。
尤其是她打开子爵的保险柜,看到了那些事无巨细的计划时。
关于优待最善心奥黛丽的仆人们,学者奥黛丽帮助当地穷人等计划……奥黛丽终于发狂了。
她疯狂地跑到其他楼层里,将子爵一家的卧室全部搜了个遍。
那些账本都与报纸的登录完全相关,自以为被小人夺去一切的奥黛丽,终于明白自己错杀了好人。
而孩子们的日记则充满对他的憧憬,他在大人与孩子们的记录中寻找到了自己过往的蛛丝马迹。
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无意中帮助了一个落魄的商人,这些人重新富有后以自己为目标,不停地努力的做一个善良的人。
每个人都爱她,每个人都死在她手里,那些被善待的仆人们也并非,全部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只是单纯找不到自己。
奥黛丽终于彻底崩溃了,苏茜的叫喊已经无法唤起一丝神智。
那个夜晚,奥黛丽以至恨的仇恨呼唤了阿菲伦斯.博瓦福,以子爵一家做为祭品,而代价则是做为被选中的人在未来某一刻参与成神仪式。
不过是为祈求恒同的降临的手段。
成为参与者没什么不好。
对于奥黛丽来说:一个诺言换一个契约、一个六口之家换一次回应、剩余的性命则做一次近无声的微弱哭喊。
其余真相则让自己彻底堕落。
火圈的中心,长女的脸皮被奥黛丽完整剥开,子爵心脏周围的骨架经不起推敲。
长子的血肉被煎成牛排,小女儿的心脏是一颗永远年轻跳动的活力之心,而夫人的眼睛祖母绿的光辉闪耀非凡。
不会悔改的人永远不会悔改,无论正义或她方。
而苏茜不在乎奥黛丽的狠虐。
一切都不重要,子爵一家是不是好人根本不重要。
对于苏茜来说,只要黛丽丽活着,平安的活着——哪怕伤害世界上所有人都在所不惜。
区区子爵一家人……我能杀更的!灰暗与无理的狠虐渐渐占据了苏茜的内心,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亲爱的厨艺不错!”临走前阿菲伦斯无比认真的说:
“你将引起羊群的恐慌,你会是无声的新生!”
夜晚,奥黛丽所在的郊区小木屋被几个警察敲响房门。
“你还活着?不对怎么可能!”警察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怀斯特伯爵的情报是假的。
那个善良的无名指姑娘,竟然不是奥黛丽!
大火蔓延在第三天半夜时分,一位子爵连同妻女葬身大火,所有伺候过他的仆人全都死绝。
而伟大的无名指姑娘则逃过了警察的追捕!从此失踪于天涯!
而诗人、孩子们、孕妇、年轻女孩、他们的父母以及一些青壮年劳力,尸骨于第四天清晨被发现于东边的大坑。
发现他们的老修女负责对尸骨身份的指认,而所有关于他们社会仇恨关系的证言则全指向一个人。
与霍尔庄园一案,证据与猜测通通指向同一个女人。
所有欺辱过无名指姑娘的人,都在第五天清晨的报纸面前,尽情的哭喊,并在瑟瑟发抖中痛斥警察的无能。
而写有“献给无名指姑娘”的果篮,则被摘去姓名标签,由新来的修女跨过半城送给住在郊区的无能之人——奥黛丽.霍尔小姐。
光明下虔诚的可怜人,倍受尊敬的当地人,从不撒谎修道院的主人,做了她这一生唯一一次的伪证。
骗过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