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春时节,天气渐暖,但严冬的气息仍在,化作一团阴霾徘徊在城市上空,狰狞着久久不肯离去。
“呼!”一声疲惫的叹息在堆满各种文件的办公桌上响起。
老李是派出所的一位资深老警员,办案经验丰富,此刻伸展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靠躺在椅子上。这一次是遇到了百般查访无果的棘手案件,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正常休息的他此刻正揉着早已拧成一个结的眉头,望着窗外悄悄下起的小雨,无奈的叹着气。
整件事情要从五天前说起,那天所里接到群众报案,说有黑社会绑架儿童,所里了解情况后火速出动警力救援,可是这十余名公安干警在荒山里转悠了一天一夜也未见人影,第二天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所里时却如何也联络不上报案人,正当大伙觉得莫名其妙地蹊跷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天,派出所便又接到报案,说一对情侣大老远跑到南郊的河神庙地方野营,结果发现了庙里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肢残体破,死相极是凄惨。在勘查现场后更发现有女人及小孩的足迹,在联想到之前的绑架案,老李便当即向上级汇报成立重案组。可正当侦破行动展开时,大伙又突然接到上级命令,停止一切侦察并封锁消息。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基层警员无从得知。只接到通知说封禁河神庙一带区域便不了了之了。
更诡异的是,之前报案人的号码成了空号,户籍档案中也查无此人。老李盯着案卷上的“河神庙”三字,用红笔重重画了个圈。那座庙的传说他早有耳闻,想当初年轻时听原来的老所长提过一嘴:“那地方,连野狗都不敢靠近。”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雨中的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仿佛暗地里潜藏着一只深渊猛兽。老李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案子,怕是没那么简单。”
且再说回这“河神庙”,跟据当地老一辈的人讲述,此地看上去靠山环水,景色宜人,像是是一处风水宝地,可实则却是暗藏凶险,临近的大河水势涨幅不定:前一刻还风平浪静,很可能下一秒就惊涛骇浪,自古以来不知吞噬多少生灵,于是就有人说是水鬼作祟。后来有位云游四海的高僧路过此地道出了风水邪局的关键,接着便带领当地百姓改了此地布局,建了这座河神庙,自那以后几百年来此地就再没听说过什么邪门的事儿了。不过后来经历了那么一段特殊时期,自此破败不堪,期间又生出些许怪事来,使得这一带人口渐渐流散......等到了经济改革,城市现代化的进程不断加快,原本还有大老板想投资开发这一块旅游项目,正动工时候又闹出了人命,老人们说这是犯了河神怒,请了些法师作法却依旧于事无补,最终老板们纷纷撤资,加之这里本来就偏远,年头一久便渐渐地荒废了下来。
一场小雨刚刚下过,地面还有几许湿滑。黄昏时分的天空一片惨灰色,孤零零的河神庙迎来了一行十人,高矮胖瘦相貌各异,在庙门前纷纷站定。
“他妈的!这老破南方,雨不雨雪不雪的,潮湿的让人难受!”一个中年汉子咧嘴骂道,丝丝雾气随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喷出来。
他的这番破骂并没得到同行附和,沉默半晌,只听另一人操着北方口音淡淡说道:“河神庙么......”那人虽然穿着黑色风衣,尚看不清容貌,不过腰背挺直,气宇轩昂,站在前头俨然一副领袖风范,他抬眼盯了一下已经残破不堪的牌匾问道,“大侠,你看下这地方如何?”话说完,他身后一个体格颇瘦但不失精干的男子,嘴角哼了一声说道:“这地方邪气很重,处处透着古怪阴森,那接头的人倒是会选地方!”
这个大侠继续打量着周围环境,先前问话那人微微皱了皱眉,复又问道:“咱们这次行动,确定不会有人碍事吧?”
大侠笑道:“步大哥放心!这方圆几里地都已经被我安排的妥妥当当,那帮条子嘛......嘿嘿,只管叫他们在荒山里转悠吧!”
步大哥缓缓点头道:“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正说话间,庙门便被人缓缓推开,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古旧的包铜木门极不情愿的敞开,众人向庙中望去,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些许昏光方才发现这庙里虽然年久失修,残破不堪,但青瓷砖铺地,粗柱擎梁仍不失规模,香炉蒲团更是一应俱全,可见当年是何等气派。
再看庙里正中间落着一尊铜铸雕像,似人非人,面目凶恶,一身鳞甲,手持法器,像极了神话中的恶神,应该便是这河神庙的主人了。经历了王朝更迭,战乱洗礼,如今歪歪斜斜的倚在庭柱那,早不复当年香火鼎盛时的风光。
那个叫大侠的绕着神像走了两圈,从怀里掏出个罗盘样的东西,一边看着上面指针,一边东瞧瞧西看看,只见那罗盘上的指针忽悠忽悠的飘忽不定,好像是喝多了酒一般。大侠眉头紧锁,最后蹲在河神庙的旁边怔怔出神。
众人见此情形不禁有些疑惑,步姓男子问道:“怎么了?”大侠倒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嘴里不断的嘟囔着:“竟是这样...?莫非.......难道......!原来如此....?!”想通关节,大侠回头冲众人喜道:“我知道了!咱们来的时候我就看这河神庙阴森诡异,只道这是个阴气重的地方,但是这里虽然阴气重,但流向却有条不紊,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镇着此地。直到方才我进到这庙内才瞧出来,这座河神庙方圆几里几十里,可能就是个风水死局,古代有道行高的法师在这里布了个阵改变了阴气暴乱的流向,这河神庙便是这死局的阵眼!”
听完大侠这一番讲述,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大侠接着说道:“......只要我破了这阵眼,那么死局重开,保不齐底下镇着的东西我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一想到自己即将在人前大展身手,大侠便免不了一阵得意,随即回头对那领头人说道:“步大哥,师兄你们稍等我下,我先进去把这里布置一番。”言语中得意洋洋,如获至宝,也不向众人多做解释,一个起落便埋身于庙中黑暗之处。
步大哥尚没开口,却听他身后另一个冷峻声音哼道:“阴阳怪气,到了这鬼地方像到了他家似的!”正是之前抱怨天气古怪的汉子。
话音刚落,身后两步上前一人微笑道:“金龙兄弟不要见怪,我这个师弟学的是炼尸一脉,所炼的尸鬼,越是这阴煞邪气旺盛的地方威力越强。再者临出发前,我曾卜过一回凶卦,如今让大侠去布置一下,以求万无一失。”这人面皮白净相貌温和儒雅,戴着一副金边圆框的眼镜,扮相像个几分学究,正是队伍里的神算子,道上人称“算盘”。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中年汉子金龙又哼了一声,向身后那几人扫了一眼,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身边跟着几个死人,还真让人怎么样都觉得不舒服啊......”
算盘微微扶了下眼镜,不知有意无意般看了步大哥一眼,呵呵笑着说道:“金龙兄弟此言差矣,殊不知有时候这死人啊,反倒比活人更靠谱哩!”
步大哥当然感受到了算盘的话里有话,不过他却报以微笑说道:“多分安排多份保险,大家都平安无事最好。”
正当他说完,只听河神庙内深处传来一阵轻微铃声,与寻常铃铛的灵动之声不同,此刻这铃声细如蚊语,极是难听。铃声响过片刻,人群中最末端的那黑衣裹身的五人,缓缓活动了下身子,一步步顺着铃声走去。
这五人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就是身材颇为高大,加上黑衣裹身才显得诡异神秘,正是算盘口中所说的炼尸,至于刚才大侠在庙中摇荡发出的铃声,便是这炼尸一脉传下来的控尸铃。
随着炼尸们缓缓没于黑暗,众人也都纷纷暗松了口气,说实话身边跟着个不说话又没动作的死人着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步大哥定了定神,回头看向另外一个人,眼神中透着一份询问。
那人长得五大三粗,脖子快于脸颊齐平,活像个铁金刚,外表看上去虽然愚钝,但实际上却机灵的很,身手拍拍身后的大行李包,瓮声瓮气地对姓步的说道:“放心吧大哥,安稳的很!”
一旁的金龙亦开口笑道:“有这么一招儿,对面愿不愿意都只得乖乖合作了。”
“如此最好。”
等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约莫等了一个小时,直到街边老路灯昏暗的光线照射之下,见到对面走来一个女子,一袭风衣将身子从上到下裹的严严实实,停在众人面前二十步的距离。
明知来人身份,可众人还是不约而同,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这女人的样貌。初春时节天气尚冷,女人穿的有些厚,看不出身材如何,不过从露出来的脸庞来看,隐隐约约的感觉相貌不差,此刻她孤零零一人站在灯下,遗世独立之姿,更增几分冷艳。
双方沉默了片刻,姓步的率先开口打破沉寂:“阿嫂,别来无恙。”
女人盯了他两眼,随即目光扫向他身后众人,最后视线再度回到步大哥身上,冷声喝道:
“步超群,把儿子还我!”
这个步超群,也就是这姓步的领头大哥沉吟片刻,回头对铁金刚抬了抬下巴,铁金刚反手把身后的大行李包拿到身前,不知是不是有意无意,这行李包被重重的堆在地上,紧接着这行李包便扭动起来,铁金刚一脚踏在上面将它牢牢控住,嘴里怒道:“老实点!”
“你!”女人目眦欲裂,盯着铁金刚咬牙喝到:“你敢伤我儿子一根寒毛,我杀了你!”没等轮到这边铁金刚再度发狠,步超群抢先截过来说道:“阿嫂,就因为你们一家实在不配合,我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得罪之处您先海涵。”随即又道,“姜兄弟不在了,那东西对你们来说一点儿用也没有,何不交给我来换你们娘俩一世安稳生活?”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拿我的孩子做要挟,是不是让人太不舒服了?”女人冷冷说道,“把孩子给我,我要确认他平安无恙,再决定要不要跟你们合作。”话音刚落,金龙便道:“你儿子在我们手上你反倒要挟我们来了,别想耍花招儿!能交便交,不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先杀这小崽子,再收拾你!”话音刚落,脚下用力又狠狠踩了那包袱一脚。
女人强压怒火,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要非来硬的,那我也没办法,大不了一拍两散,只是这东西姓白的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了!”
“你这家伙......”金龙还欲说话,却被步超群抬手拦下,说道:“金龙,人在我们手上,不急。”随即转头对女人笑道:“阿嫂,我知道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只要你乖乖和我们合作,别像我那姜兄弟般一条路跑到黑,我用自身性命担保,包你母子二人平平安安生计无忧。”说罢对铁金刚示意了一下,铁金刚点了点头,将脚下扭动的行李包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行李包,找出拉链,三下两下打开来,只见里面果真绑着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嘴巴封着胶条。如果不是受惊许久脸上白的没了血色,其实样子也还挺可爱的。
“阿胜......”女人哪里还有先前冷冽神情,看着自己的孩子,眼中尽是疼惜之色,揭开封住男孩嘴巴的胶带,男孩“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的叫个不停。女人一身肃杀气息被这清脆还带点奶音的呼唤消去了大半,眼里也是湿润了大片。解开捆绑男孩的绳索,母子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腻了片刻,女人轻轻推开儿子,关切的问道,完全不理对面几人,步超群等人倒也很有耐心的看这一出母子情深。阿胜这会儿亦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摇摇头说道:“没有,那些人没打我。”天气仍冷,男孩因为在行李包里捂了太久,额前冒汗,此时遇冷,发尖处已经结了层浅浅的冰。女人点点头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步超群看时间过的差不多,开口打破了这温馨气氛:“阿嫂,孩子平安无恙,这回你放心了吧?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我们的事情了?”
女人回过神来,说道:“你们九龙会的事,你觉得姜悬会告诉我么?我不知道你们要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它在哪?”
步超群点点头,说道:“嗯,嗯,你爱子心切,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姜兄弟不在了,你们娘俩奔波流离,不如一起搬到我家来,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想。”
听他言外之意,是要将二人绑架,女人神情中带了一丝悲凉,不再理会步效鸯,反而转过头轻声对阿胜说:“我苦命的孩子,咱们娘俩今天如果死这里了,你会怪妈妈么?”
阿胜不明白母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女人温柔的目光不忍离开孩子,半晌她才回头看了步超群一眼,又用极低的声音对阿胜说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趁着夜色跑掉,能跑多远就跑多远。”阿胜微微睁大了眼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的步超群打断:“行了别费事了,我知道阿嫂你的本事,倘若你自己跑路躲起来,我们是不好找到你的,可如今你带个孩子,无论如何也是插翅难逃,趁我耐心还在的时候,把东西交出来,什么事都没有。”他沉吟了一下,复又说道“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那姜兄弟但凡有良心有脑子也不会将那东西交给你保管,你们一来没有实力,二来又没有智慧,继续守着它只会招来一波又一波的祸患,纵使今天不是我,明天也会是别人。你若真明事理的话就赶紧交出来,我也犯不上让手下弟兄犯险抓你,所以还希望你能遂我意愿。”说罢便背负双手,等待女人的答复。
女人看着步超群说道:“你替我们娘俩考虑的,可以说很周全了,假如事情真如你所讲的那样倒也罢了,我本来就是外人,你们九龙会的秘密我一点也不感兴趣,但姜悬告诉我那姓白不是好人,你今天帮他做事,保不齐他不会像害姜悬一样害你。”
“闭嘴,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算盘冷声喝道,踏上一步说:“步大哥,不用再跟这婆娘废话,你说句话我们便上去拿住他们!”反观步超群并未理会他,只是依旧看着母子二人,语气有几分惋惜:“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交出来东西了对么?”他这话说完,算盘、铁金刚、金龙三人纷纷散开,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对着母子二人,神色戒备,摆出随时可以攻击的架势。
“白二爷知道你手段高,特地安排了这几位身怀绝技的兄弟帮忙,你现在想清楚还来得及!”步超群已然是威胁道。
“多谢提醒。”既然撂下狠话彻底撕破脸了,女人亦冷冷说道。
“这苗女擅用蛊术和毒虫,大家要小......!”步超群对身旁同行提醒道,一个“心”字还没说出口,忽听破空厉啸,迎面便飞来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