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先天之劫

手术室的红灯在凌晨三点熄灭时,陆建军手里的烟灰已经积了半掌长。这个在纺织厂干了二十年的车间主任,此刻看着护士怀里那个嘴唇裂成三瓣的婴儿,突然觉得手术同意书上“术后可能影响颌面发育“的警示语像道诅咒。

“六指症需要二次手术。“主刀医生摘口罩时,陆建军分明看见他白大褂领口沾着暗红血渍,“不过当务之急是唇腭裂修复,你们准备的二十万...“

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打在ICU的玻璃上。我躺在恒温箱里,左手的第六根指节正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珍珠白。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雨夜父亲卖掉了祖传的徽派老宅,而母亲在月子期间偷偷去黑市卖了三次血。

当我的嘴唇终于缝合得像正常人时,黑色素瘤开始在我耳后生根。七岁生日那天,皮肤科医生用冷冻枪灼烧那些疯狂滋生的黑斑,空气中飘散的焦糊味让我想起巷口王阿婆烤的烧饼。只是这次,烧焦的是自己的皮肉。

“小怪物。“同学们总在我裹着阿拉伯式头巾经过时窃窃私语。那年冬天的体育课上,我的围巾被北风吹得遮住眼睛,五菱宏光的车轮碾过左脚时,我甚至听见自己踝骨碎裂的脆响。

石膏拆掉那天,我成了全校唯一拄着拐杖跑圈的怪胎。周浩然盯着我扭曲的步态笑岔了气,这个总爱掀我围巾的男孩仰面摔在煤渣跑道上时,后脑勺正巧磕在昨天施工遗留的钢筋上。救护车的鸣笛声里,我永远记住了他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是你害死了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