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匪与骑士的战线交织之处,血腥气弥漫。
起初不堪一击的匪徒,负伤后竟越战越勇,全然悖逆常理。
他们身上淋着血迹的伤口清晰可见,但负伤却没有令他们失去意志,而是化身狂暴的战争机器。
枪阵之中,年轻士兵的长矛被马匪死死攥住。
他咬牙回扯,对方却在他发力的瞬间松手。
士兵因惯性踉跄后退,就在他努力稳住身形之时,马匪的盾牌已迎面撞来。
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倒在地。
“怪,怪物!”
这一幕给士兵们的士气,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眼看枪阵的防线即将崩溃,骑士与扈从不得不收缩阵型,放弃包围绞杀的战术。
他们重新回到阵列的最前沿。
这样一来,阵型虽然变得厚实,却只能以笨重的步伐缓慢推进。
同时侧翼也变得薄弱,随时面临马匪突入的风险。
佐伊娜眉头紧蹙。
马匪之中,除了少数几个头目,乍一看去都是些普通人,装备也不及士兵精良。
然而,面对男爵领士兵们训练有素的配合,马匪却靠着一股拼死的气势,甚至能反压己方一头。
佐伊娜回想起,雷纳德提到的“死亡之主”与“血祭”。
身为贵族,佐伊娜对世界的广袤有着一定的认知。
神明并不只有晨曦领主一位,也不仅仅是古塔牌面上的四位。
就连兽人也有自己的神明。
传说中,兽人这个种族,就是某位神以自身样貌为蓝本而创造的。
而在列位神明之中,与正义和秩序相对应,同样存在着混沌与邪恶的力量。
他们为了广泛汲取信仰之力,撬动晨曦教会的统治,通常会给信徒赐下特别的能力。
只是通过杀戮和掠夺获取力量,这种行为严重打破了秩序,在各大种族眼中都是异端的存在。
死亡之主巴尔,正是其中之一。
昔年弗兰克里亚立国之际,初代君主亲率圣骑士团西征,将巴尔眷属与其猩红神殿,尽数逐出大陆西部。
随着晨曦教廷的建立,无数年间,巴尔的信徒都被打上异端的标签。
在审判团的搜寻和打压之下,他们的名字被禁止提及,存在被刻意遗忘。
如果这些马匪,并非只是打着死亡之主的旗号,而是真正从信仰中获取了力量,这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托比亚斯,死亡之主的信徒,为何会出现在帝国境内,而且就潜伏在的领地的附近。”
佐伊娜拉满弓弦,寻找合适的角度与时机。
“小姐,这些亡命之徒从来没有在帝国的土壤上消失过。只不过……”
骑士长同样为马匪的表现而震惊。
本以为通过药剂令马匹失控,马匪就会变得像普通的匪盗一样,在士兵的枪阵碾压之下轻松破之。
却不想敌人竟如此坚韧。
“我和马匪交手过这么多次,也不曾记得他们展露过这种力量,至少在两年前是这样。”
这时,马匪队伍的后方,再次集结了几位弓箭手。
马弓的威力虽力道平平,不如步弓,但在如此靠近的距离,依旧能发挥出有效的杀伤。
远程压制的加入,进一步阻挡了骑士的推进。
佐伊娜见到这一幕,足尖轻点地面,符文弓箭随着身体而腾空。
弓弦震颤射出的钢矢,越过众多马匪的头顶,袭向后排的弓箭手。
立刻就有马匪举着盾牌挡来。
随着“嘭”的一声爆响,橡木盾整个炸裂成木屑,持盾马匪整个身体被砸飞出去,连着身后保护的弓箭手一起,倒进了草垛之中。
佐伊娜再次弯弓搭箭,她的视线穿过人群,却在之前命中的马匪身上,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浸染草垛的血迹,突然逆流而上,在半空中凝结成一道徽记。
血色的泪滴逆时针倒转,中心出现一具人类头骨。
“马匪的杀戮和死亡,都在喂养某个强大的存在,而那个存在又将源源不断的力量反哺他们。”
托比亚斯面色凝重,徽记蕴藏的力量,让他这个大骑士都感到心悸。
“小姐,我看最好还是暂时撤退,他们的马匹用不了,也没有办法追击我们。”
“不行!”
佐伊娜之前注意到,马匪分出了人手往东西两面而去。
迟迟无法攻入马匪营地,那些被俘的村民很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每耽误一秒,都意味着生命的陨落。
“托比亚斯,你带着三名骑士突围,先去营救俘虏要紧。”
骑士长挥剑劈开飞来的流矢,突然被斜侧杀出的马匪撞了个满怀。
他顺势拽住马匪的腰带,借着蛮力将其抡动成为人体风车,接连扫倒两个扑过来的敌人。
“保护佐伊娜小姐!”
“托比亚斯,这是命令,营救俘虏要紧。”
骑士长毫不退让,“这是我的底线,若小姐你出了什么事情,男爵大人可不会放过我。”
说着,托比亚斯目光微偏,看向马匪的后方。
“要是放你一个人指挥队伍,铁手那家伙可不会放过落单机会。”
雷纳德迟迟没有动作,挑衅地目光与骑士长遥遥对望。
在出现合适的时机之前,猎人绝不会轻易入场。
就在此刻,酷似磨盘滚动的声响,在马匪的后方传来,大地随之震颤。
五头发狂的驮兽,冲破营地的一切阻拦,裹挟着火星与草屑奔腾而来!
最前面的驮兽发出类似牦牛的低吼。
雷纳德面露诧异之色。
“这些牲口怎么像发疯了一样!?”
他注意到燎烧在驮兽身上的火焰。
雷纳德凌空翻跃,精准骑上兽背。
他双腿绞紧巨兽腰腹,臂肌发力,硬生生将这沉重的巨兽掼倒在地。
虽是顺利解决了一头,但一同冲锋而来的驮兽还有四只。
某个倒霉的家伙,刚一转身,就被公驮兽的犄角挑起腰带,随着驮兽的冲势甩飞出去,倒挂着撞进货箱之间。
几个愣在原地的弓手,基本上都是这副惨状。
马匪的队伍就像推倒的多米诺,混乱如激起的涟漪,一路从后方波及到前列。
顶在最前面的马匪,也只能暂时退后进行避让。
驮兽直到靠近骑士的枪阵与盾牌之前,这才消耗干净体力,停下了脚步。
……
……
雷纳德先前派去包抄骑士退路的亲信迪克,在东面警戒搜寻一番后,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他本打算按照头领的命令,继续执行任务,却意外发现了营地内奔走的驮兽。
“什么情况?”
迪克低声自语,跟随他的几名马匪,一时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视线跟着驮兽朝北面看去,这些牲口一头扎人群之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迪克朝着南面驮兽的聚集之处望去,燃烧的林火将天空映得一片暗红,下方能隐约看到火光的闪烁。
也不知是点燃的树木,还是有人影在活动。
迪克略作犹豫,若是换做平时,他定会对雷纳德唯命是从,绝无二话。
可是现在头领那边分不出人手,而驮兽的行为又太过异常,只有他能去探查究竟。
“跟我去南面看看,这群驮兽有可能是贵族佬在暗中捣鬼。”
……
与此同时,感受到北面战场的喧嚣声骤然拔高,约翰的剑柄重重砸进掌心。
“成了!”
计划按照他的料想顺利成功。
虽然有两头驮兽,跑着跑着就脱离了轨迹,但还是有五只驮兽扎进了马匪之中。
这种重达一吨有余的巨兽,就像发狂的牛群,在敌人的后方肆虐。
犄角横扫,蹄子狂奔,所过之处,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践踏,或多或少会给敌人造成一定的混乱和伤亡,在关键的战局之中,这样的混乱就足以改写胜负的天平。
约翰正打算继续加码,再送一队驮兽给马匪踩踩背。
却看到一小队摇摇晃晃的火把,朝着这边方向赶来。
“马匪来了!”
约翰急忙向队员示警。
不过,他的警告貌似有些多余,在汤斯的带头下,众人早已如离弦之箭,四散奔逃。
约翰回过身时,只看到队员的身影在夜色中隐没。
此刻马匪已经举着刀砍了过来。
约翰来不及拔剑出鞘,顺势抄起手边的干草叉。
长柄一直是他最趁手的武器,幼时学习的技艺,深深刻在骨髓之中,从未忘记。
有了气力的加持,干草叉在他手中舞动生风。
约翰目光如炬,锁定了敌人挥刀的轨迹,叉头的利齿套在刀刃之上,同时腋窝夹住叉柄,身体微微下蹲。
他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腰部和腿部的力量瞬间爆发,带动着干草叉的长柄剧烈旋转。
马匪的刀刃被别飞出去,身体差点被这股力量带得失去平衡。
剩余的敌人紧随其后包围过来。
约翰不敢恋战,掷出干草叉,把马匪的裤腰带钉在草垛上。
被扯住裤子的马匪惊慌失措,手中的火把脱手而出,火星子四溅,点燃了地上的干草。
火焰在草垛周围蔓延开来,将驮兽们剩下不多的食物燎烧干净。
也不知道驮兽是被火势所惊吓,还是因为失去了食物,它们终于四散逃开、
约翰趁着混乱,迅速逃向营地之内。
几名商队成员惊慌失措之下,逃向了营地西侧。
要是让马匪抓住手无寸铁的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约翰本打算独自引开马匪的注意,却意外看到了汤斯的身影。
汤斯同样面色微变,他本以为所有人都逃向了西面,却没想到约翰引着敌人,选择了和他一致的逃跑路线。
马匪很快就追赶了过来。
前面除了一片兽皮地铺,以及中心的营火,四周都是空旷的地面,在高大的火光下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
汤斯顺手抄起营火烤架上架着的铁锅,扣在追击者头上。
滚烫的炖菜汁顺流而下,马匪嘴里发出痛苦的喊叫,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马刀。
汤斯翻身躲开,但动作却过于迟缓,翻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
“哎呦!我这把老腰。”
他低声呻吟着,掌心浮现神术的光芒。
只可惜之前在费卢村的消耗太大,无法造成有效治疗。
马匪面前一片模糊。
闻起味道像是菜油的汤汁,灼烧着每一寸头皮,辛辣之物流进眼中,让他实在难以视物。
他循着地上的呻吟声音,马刀挥出,却意外砍中了晾晒衣服的架子。
几件沾染了血迹,经过清洗还未干透的衣服,从麻绳之上滑落。
约翰的剑锋与马匪的弯刀相撞,在对峙之间谁也未能占到便宜。
忽然,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潮湿掠过发梢。
约翰惊觉蹲下身体。
抬眼却看到一件染血的麻布衣,从头顶飞过,糊在了面前马匪的脸上。
约翰抓住机会,借势一剑斩在马匪肩头。
“先解决那个老头!”
迪克看到躺倒在地的汤斯,眼中凶光毕露,带着两名马匪持刀围杀过来。
他们显然是打算,优先解决掉这个看起来最弱的目标。
汤斯手脚并用向后攀爬,却快不过迪克的速度,转瞬间弯刀已劈至他花白的头顶。
“老东西,给老子祭刀吧!”
约翰急忙抱起地上的晒衣杆,用尽全身力气抡动,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马匪推压过去。
三名马匪猝不及防,被晒衣杆顶着肚子一路后退。
迪克机灵地蜷身翻滚,晒衣杆擦着他背脊掠过。
另外两人立刻有样学样,只是动作稍慢一步。
在矮下身体之时,晒衣杆裹着湿麻布的钝头,重重抽在他们的颧骨上。
鼻梁歪斜,还混着碎裂的牙齿和惨叫,两人仰面栽倒,不省人事。
“一群废物!”
迪克看着转眼就摔倒一地的手下,面露狰狞之色。
晒衣杆长度虽然合适,却显得太过笨重,终究不算趁手的武器。
约翰可没有缠斗的打算,他把杆子丢向马匪,拽起汤斯转身就跑。
汤斯一眼瞄到一旁整齐摆放的木桶,桶上贴着的葡萄酒标签,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家伙在临走之前,还不忘抱着酒桶。
约翰想起他刚刚摔倒挣扎的一幕,一时间无力吐槽,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来的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