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血雾像凝固的糖浆挂在半空,把残破的观音庙染成暗红色。

张猛吐掉嘴里的血沫,陶瓷匕首在掌心勒出青紫的印子。

他背后紧贴着庙墙,能感觉到砖缝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老高!换弹匣!“

他朝右侧废墟嘶吼,回应的却是金属扭曲的吱嘎声。

转头看去,老高的合金护臂正像活蛇般缠住他脖子,指节粗细的螺丝钉从皮下钻出来,带着新鲜的血珠。

这就是禁域「机械佛国」的规则——所有金属都会异化成吃人的怪物。

当这个认知刺入大脑时,张猛正趴在观音庙的断墙后。喉头泛起铁锈味,他伸手抠进嘴里,指尖触到一团温热的软肉——那颗三天前才植入的军用级义齿,此刻像融化的巧克力般黏在牙龈上。

血雾像半凝固的果冻挂在空中,战术手电的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金属颗粒。

他听见右侧传来粘稠的水声,扭头看见新兵王磊的机械臂正在吞噬宿主。银灰色的合金手指插进王磊的眼窝,指关节裂开成四瓣口器,吮吸时发出婴儿喝奶的啧啧声。

“丢掉金属装备!“张猛扯下战术背心,金属搭扣已经烫得发红。他的陶瓷匕首插在供桌上,刀柄上爬满蚯蚓状的电路纹路。供桌突然抽搐起来,腐烂的苹果在桌面上弹跳,果核里钻出细小的齿轮。

张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备:突击步枪早被扔在十米外,此刻枪管已经长满肉瘤状的增生组织;战术背心的金属扣正在膨胀,他咬牙扯断织带,裸露的后背立刻被血雾刺得生疼。

“三队还剩多少人?“

他按住耳麦大吼,回应他的只有沙沙声。十分钟前还在协同作战的十二人小队,现在只剩此起彼伏的惨叫。某个队员的钛合金义眼突然从雾中滚来,瞳孔部位裂开成四瓣口器。

张猛疯狂拍打钻进护颈的虫子,后背撞上褪色的观音像。鎏金彩漆簌簌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金属内脏。他突然发现整座庙宇都在呼吸,开裂的墙缝间伸出无数铜线触须,沾满铜绿的功德箱正在渗出黑色黏液。

“三队TM还剩多少人?“他按住耳麦大吼,回应他的只有尖锐的电流声。

某个队员的钛合金义眼突然从血雾中滚来,瞳孔裂成食人花的形状。张猛用战术靴将其踢飞时,靴底传来被啃噬的震动。

地面开始震颤,供桌上的烛台突然立起,三根铁钉自动弯折成跪拜的人形。张猛的后背渗出冷汗,战术服的纤维正在硬化,他这才想起缝线里掺着防弹金属丝。

当第一根线头刺破皮肤时,他扯开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血珠悬浮在空中,构成诡异的红色蛛网。

诵经声从地底传来。

地面突然震颤,张猛踉跄着扶住半截断柱。

血雾深处亮起两盏猩红的灯,金属摩擦的诵经声震得人牙酸。当那个三米高的黑影穿透雾气时,他感觉膀胱不受控制地发紧。

机械菩萨的千手舒展成环形,每一只佛手都焊接着不同武器。

左下方第三只手还握着半具尸体,链锯正在把肋骨切成均匀的薄片。最恐怖的是那张脸——本该慈眉善目的菩萨面庞,如今布满跳动的电路纹路,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转动的齿轮。

“苦海...无涯...“

机械合成的声音带着电音震颤,张猛鼻孔开始流血。他摸向腰间最后一把武器,骨质匕首的握柄已经被冷汗浸透。

突然有蓝光刺破血雾。

一道黑影踏着满地蠕动的金属残骸走来,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张猛眯起被血糊住的眼睛,看见那人右眼泛着诡异的幽光,所过之处,那些正在异化的金属突然僵直,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陆尔法?“张猛想起基地通缉令上的照片。

那个被称作“叛逃者“的命客王牌,此刻正抬手按向机械菩萨的胸口。

他的动作明明很慢,机械菩萨的十二件武器却像被冻在琥珀中的昆虫,悬在半空嗡嗡震颤。

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陆尔法的风衣被气浪掀起。

张猛突然瞪大眼睛——那人后背的皮肤下凸起细密的鳞片,在幽蓝光芒中组成倒悬的佛塔图案,与机械菩萨背后的辐射云诡异地重合。

“孩子,别忘......”交战中的陆尔法拼命大吼。

张猛摔在庙外的焦土上,耳鸣声中隐约听见孩童的啜泣。

“怎么还有孩子?!”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看见十米外的废墟里蜷缩着蓝光笼罩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浑身皮肤布满发光纹路,脚边的金属碎屑正以他为中心形成真空带。

机械菩萨的残骸突然发出尖啸,张猛扑过去抱住男孩翻滚。一道等离子束擦过后背,烧焦的空气里飘着烤肉味。怀中的孩子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的幽蓝光芒,竟与血雾深处某道模糊身影如出一辙。

他扛起轻得异常的孩子狂奔,身后传来陆盏的怒吼和金属崩解的轰鸣。在跃出禁域边界线的刹那,怀中的蓝光突然暴涨,张猛后颈传来被某种存在注视的刺痛。

“快走。“

沙哑的嗓音直接在张猛脑海中炸响。他连滚带爬地扑向庙门,身后传来核反应堆过载的蜂鸣。

在跨出门槛的瞬间,强烈的蓝光吞没了整个禁域,他最后看见的是被气浪掀飞的背影,以及机械菩萨千手崩解时溅射的金属血肉。

。。。。。。

三个月后,当张猛在命客总部苏醒。

医疗舱的消毒水味刺得鼻腔发疼,张猛盯着天花板上的纳米修复灯,那些游走的蓝色光点让他想起禁域里诡异的辐射云。左臂传来酥麻的触感,他转头看见三条机械触手正从治疗仪里伸出,针头粗细的探针在烧伤的皮肉间穿梭。

“别乱动。“穿着防护服的医疗官敲击全息面板,淡绿色的数据流倒映在防毒面具上,“你背回来的那孩子...有点特殊。“

张猛喉咙里泛起金属探测器的嗡鸣,这是植入式声带修复器的副作用。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治疗触手发出警告的蜂鸣。“那孩子在哪?“

医疗官调出悬浮投影。画面里是个透明医疗舱,男孩安静地躺在液态氧循环系统中,皮肤下的蓝光纹路像呼吸般明灭。但诡异的是,所有连接在他身上的传感器都显示着笔直的绿线——没有脑电波,没有神经反射,连基础代谢都近乎静止。

“我们称他为活体标本。“

医疗官说他背回的是具空壳。

但张猛永远记得穿越血雾那刻,男孩皮肤下闪过的倒悬佛塔。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