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别了，沈一石2

“草民沈一石，见过几位大人！”沈一石强装镇定，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躬身作揖行礼。他的声音虽平稳，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些许不安。

朱七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沈一石，随后缓缓亮出腰间那枚镇抚司衙门的令牌。令牌在日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审判之书。

镇抚司，在明朝那可是令百官闻风丧胆的存在，其威严与权力堪比现代的纪委部门。只要一看到这令牌，官员们的心中没有一个不会发毛的。

朱七清了清嗓子，声音仿若裹挟着寒冬的风雪，冷冷地开口宣读吕公公的口谕：“沈一石，你不过是杭州城中一个做生丝买卖的小贩，承蒙皇恩浩荡，得以在制造局当差多年，最终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但你非但不感念皇恩，为了一己私欲，竟与前任杭州知府马宁远狼狈为奸，合谋毁堤淹田，还趁机强占百姓的良田，所作所为，伤天害理，罪大恶极。念你多年来为宫里办差，也算有些功劳，特饶你九族，只取你一人性命，家财全部充公，其余相关人等，一律发配！”

“轰！”这口谕仿若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沈一石的头顶。他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脸上血色全无，变得一片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如同泡沫一般，瞬间破碎。那些曾经的风光无限、纸醉金迷，都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化为了泡影，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绝望与恐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这杭州城中，又一次上演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沈一石心中仿若有一头困兽在疯狂冲撞，他在心底无言地怒吼着，“毁堤淹田，贱买土地，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是我指示做的？不过是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家伙，为了保全自己的乌纱帽，就把所有的罪责都一股脑地推到我一个小小商贾的头上。马宁远已死，现在死无对证，你们便可以随心所欲罗织罪名！”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满心的愤懑与不甘，却又无处发泄。

“罪人沈一石，多谢吕公公法外开恩，饶我九族……”沈一石嘴唇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奈，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仿佛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那我们走吧。”朱七眼神冷漠，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一把拉起瘫软在地的沈一石，大步向后堂走去。沈一石的双腿软绵绵的，几乎是被朱七拖着前行，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仿佛拖着千斤的重担。

来到后堂，朱七手脚麻利地拿出一匹从宫里领来的上好白绫，动作娴熟地缠在房梁上。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对沈一石说道：“沈老板，这白绫说不定还是从你那织造局织出来的呢，也算是物归原主！”朱七不知道替宫里处理过多少次这样的行刑，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早已麻木，此刻竟还能跟沈一石开起这样冷酷的玩笑。

“请吧，沈老板，该上路了。此间事了，我还得回京城交差呢。”朱七的声音冰冷刺骨，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沈一石的心脏。他眼神中透露出不耐烦，不停地催促着，就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催命使者，嫌弃沈一石动作太慢，耽误了他回京城复命的时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沈一石心中悲怆到了极点，什么话都不进去，不由自主地轻声哼唱起来，唱的正是自己平日里最爱的《牡丹亭》。可此刻，那原本婉转悠扬的水磨腔里，却多了一种如泣如诉的哭腔，仿佛是他对这世间最后的控诉与悲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刚刚还充满奢靡与享受的房间，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刑场；

那刚刚还在耳边萦绕的婉转昆曲，此刻竟成了为自己送行的哀乐。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残酷。

“哒！”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黄花楠的凳子倒地，溅起一阵灰尘。

杭州城最大的富商沈一石，就这样在绝望与悲戚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身躯缓缓垂下，在那白绫的晃动中，渐渐没了气息。

而那悠扬的唱腔，仿佛还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诉说着这世间的无常与悲凉。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