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 蒙着面纱的云梦秦律

我国现存的史料有没有完整的秦代法律呢?回答是否定的。秦律早已亡佚。近年来有学者研究称:它是在汉朝吕太后废除萧何主持“翻版”的那套《九章律》而绝世的。

秦朝国运短祚,来不及整理完成自己的法律体系,形成完整的法典,这就是后世所说的“秦朝无法典”。在随刘邦进入咸阳的时候,“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见司马迁《史记·萧相国世家》)”,萧何带走了一整套的《秦律》。他在《秦律》“盗﹑贼﹑囚﹑捕﹑杂、具”六章的基础上,增加了“户﹑兴﹑厩”三章,制定了《汉律》共九章,这便是《九章律》的来历。被汉朝政治家及后世骂为“暴秦”根源的秦律,却大都完整的出现在了《汉律》之中,被西汉初年原版沿用,此即所谓的“汉承秦制”【1】。刘邦去世后,公元前187年,吕后临朝称制,大封诸吕为王,准备攫取刘氏汉朝的江山。但觉得《汉律》严正细密,不利于吕家势力的茁起。为了笼络人心,吕太后便祭出了“中庸之道”,废除了萧何版的《汉律》,这样一来,长在汉律壳中的秦代法律,就再无“借尸还魂”的合法存在方式,被弃之如弊履。至此秦律亡佚。

既如此,那又何来“云梦秦律”呢?人们现在所说的云梦秦律,也称云梦睡虎地秦墓简文,是指1975年12月26日,在湖北省云梦县城西睡虎地11号秦墓出土的1155支(另残片80片)秦代竹简上的一部分法规和制度简文,主要包括《秦律十八种》《效律》《秦律杂抄》《法律答问》《封诊式》《语书》《为吏之道》。不含《编年记》《日书甲种》《日书乙种》,共计390篇,连同后人所加的标点符号,共26266字。除《效律》《封诊式》《语书》三篇为原有标题之外,其它各篇的标题,均为当时竹简整理小组所加,书名定为《睡虎地秦墓竹简》。当时先后参加竹简整理工作的有:于豪克、安作璋、刘海年、朱思中、李学勤、陈抗生、张正烺、高恒、唐赞功、曾宪通、舒之梅、裘锡圭、窦爱丽。参加注释、译文和说明编写的有于豪克、安作璋、刘海年、朱思中、李学勤、高恒、唐赞功、窦爱丽等人。该书由李学勤【2】定稿。这批秦简的发掘出土,填补了秦代历史史料尤其是法制史料的空白。是上世纪80年代中国考古的十大发现之一。

云梦秦律的名字是怎样叫出来的呢?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大地曾掀起了一股“法律是个筐,装进就荣光”的浪潮,在“法律”二字神秘化神圣化光环化大潮的推动和学术研究浮躁风气的影响下,才被一些学者把《睡虎地秦墓竹简》简称为云梦秦律的。

云梦秦律的作者是谁呢?云梦秦律的作者已不可考,千古第一帝秦始皇不是它的作者,睡虎地11号墓墓主人“喜”也不是它的作者只是抄录者。云梦秦律成文于战国晚期到秦始皇时期,这一时期,是我国封建社会的国家形态从诸侯割据称雄向专制统一的中央集权转变的时期,政治家层出不穷,治国理论蓬勃兴起。应该说云梦秦律是当时社会政治形态发展的产物,是那时政治家们的思想政治主张的集大成之作。

云梦秦律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呢?云梦秦律有律(法律)也有规(制度规范),多是秦代(含统一前的秦国和统一后的秦朝,甚至还有统一前的其它六国)管理国家的规章制度,制度多于法律。按照法律和制度的功能属性粗分,390条原文中,法律条文120条,占30.78%,不足三分之一;制度条文230条,占58.97%,接近六成;其它条文(为当时相关的名称解释。现为历史垃圾)40条,为10.25%。

由于同一条原文中既包含有法律属性的内容,又包含有制度属性的内容,若按原文的适用范围、治理对象、强制程度等相关因素再作细分之后,云梦秦律条文总数则为474条,其中:制度条文278条,占细分总数58.65%;法律条文156条,占细分总数的32.91%。剔除法律条文当中的22条矛盾律条,真正意义上的法律条文为134条,仅占细分后法律条文总数的28.27%;其他条文40条,占细分律条总数的8.44%【3】。

终上所述,云梦秦律,是1975年12月出土于湖北省云梦县城关西、由墓主人“喜”用秦篆抄写在竹简上的一部分秦代的法律和制度简文。

云梦睡虎地秦墓简文出土48年了,在它的定性问题上却一直蒙着一层面纱。近年来,有人说它是“国宝”,是正宗的秦代法律。有人认为它不是正统的秦律,理由是秦律早已亡佚,无法给云梦睡虎地秦墓简文验明正身。且它中间的不少条文相互冲突,有则无刑,构成法律的要件(则罪刑)不全,还有战国时期齐赵魏等国家的条文夹杂其间,本质上是秦代帝王聚合而成的驭人之术,免不了有糟粕、“矮小残”之嫌。再加上秦时古文艰涩难懂,部分简文缺字断句,“苍生百姓”望文生畏。导致坊间谈起云梦秦律则是人云亦云、空云国宝,若问云梦秦律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是律还是制,价值在哪里,则多是云里雾里不明就里……

那么,云梦秦律到底说了些什么?到底是怎样的一篇文献呢?我们不妨析读原文,一探究竟。

文中的abcd等为细分制度和法律条文统计符号,原文尾端的FL001—FL156符号,为法律条文的编号,ZD001—ZD278符号,为制度条文的编号,其它相关用途的符号,同网文《云梦秦律定性啥》一文。

【1】刘邦入关后曾颁布过法令:“约法三章”,废除了无理的秦朝苛法,而维持社会秩序的法令制度都一律保留。这都是在萧何的意见下进行的,而后来根据秦律又制定了汉律,从出土的云梦睡虎地秦简中可以清晰地了解到,秦法基本完整地被沿用于汉法之中(参见百度:《萧何—西汉开国功臣》)。

【2】李学勤:著名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主任、教授。“全球华人国学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

【3】参阅网文《云梦秦律定性啥》一书第四篇第二章《云梦秦律的法律制度条文各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