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的雪原之上,百余人的女真骑军已经停止了前行,似乎是在稍事歇息,以准备更好的屠戮敌兵。
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场猎人与猎物之间的“游戏”。
那些惊恐万状的宋军兵将,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任由他们宰割。
此时此刻,郭孝恭已经昂起了头,与马背上的罗延庆对视着,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一种坚毅的神采。
郭孝恭斩钉截铁的说道:“神州陆沉,中原板荡。”
“这世道,总要有人挺身而出,去迎一迎女真鞑子的刀剑!”
话音一落,郭孝恭就集结了自己麾下的六十余名骑兵,准备上阵厮杀。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
敢作敢为的郭孝恭,使在一旁的罗延庆心中大为感触。
这时,因为女真骑军的再次来犯,早就胆寒的宋军残兵败将们都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拔腿就跑,作鸟兽散,还有一些血性男儿尚且滞留在原地。
逃也不是,战也不是,脸上尽是一种茫然无措的表情。
罗延庆惊讶之余,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郭军使,某佩服你的胆略。然,好死不如赖活着。”
“来的女真谋克,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亲兵,尽皆精锐。为首的还是完颜宗望的先锋大将术烈速。”
顿了顿,罗延庆低沉着嗓音,语重心长的说道:“中山之战,就是这个术烈速以数百女真重骑,击溃了我宋军三万人马。”
“据说此人能手撕虎豹,有万夫莫敌之勇。他麾下的女真鞑子,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有二十条人命。”
作为中山之战后惨败宋军的幸存者,罗延庆对这支女真骑军有着最直观的认识。
闻言,骑在黄骠马背上的郭孝恭嘴角上扬,勾着一抹浅笑,调转了马头,背对着罗延庆,同时把手中的铁枪横在一边。
他很是淡然的一抖长枪,夹紧马腹,道:“事到如今,唯死战而已。”
郭孝恭环顾四周,瞥了一眼身后牛皋等部下,又看着那些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或是已经逃之夭夭的溃兵。
“弟兄们!”
“咱们面对的是装备精良,如狼似虎的女真骑兵!”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我等袍泽的血!”
“既然投降和逃跑,注定难逃一死,何不博上性命,拼出一条生路?”
郭孝恭抡枪遥指着对面气势汹汹的女真骑兵,深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以最大的嗓门慨然道:“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鞑子他是人养的,肉长的,刀剑进去也要穿个窟窿。”
“就算是见了阎王爷,老子也能撸它几根胡子下来!怕个甚?”
“咱们要让这些女真鞑子,汉儿有种!”
“跟我冲!”
“杀!”
言罢,郭孝恭就一骑当先,以猛虎下山的势头冲向了远处的金军铁骑兵。
牛皋等六十余骑,也都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紧随郭孝恭的身后。
铁蹄践踏着融化的积雪,轰隆作响,寒风夹杂着细雪,扑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有一种生疼之感。
此刻刺骨的寒意他们已经觉察不到,浑身上下,只有血脉在喷张,升腾起来的战意仿若炽热的火焰,燃烧着他们的每一个毛孔。
罗延庆愣住了。
在汴京城外,雪丘上下,不管是正在夺路而逃宋军溃兵,还是仍旧愣在原地的兵将,见到这一幕都为之瞠目结舌。
罗延庆震惊之余,旋即释然一笑,看了看周围还在愣神的宋卒,道:“如若你们认为两条腿的人,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那便奋力逃吧!”
“驾——”
这一刻的罗延庆,也跟着纵马驰骋,扑向了对面武装到牙齿的女真骑军。
一些原本还在踌躇的宋军溃兵,也随之燃起了斗志。
一名宋卒咬紧牙关,瞪着眼睛把头上的范阳笠扔在雪地上,如困兽一般低声嘶吼道:“拼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咱汉家儿郎,何惧他女真鞑子?有卵zi的弟兄,跟我一起上!”
虽千万人吾往矣!
郭孝恭那大无畏的气概,感染到了所有的宋军兵将。
他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纷纷提起刀枪,撒开脚丫子,冲着女真骑军那边一路狂奔过去。
金军的先锋大将术烈速是一个年岁约摸三十的壮汉,有着铁塔一般魁梧的身材,面容粗犷,横肉一颤一颤的,眼睛似铜铃一样大。
他穿着厚重的黑色锁子甲,外边还罩着一件灰白扎甲,系着披风,手上握着一支狼牙棒。
狂傲的术烈速并不跟身后的金兵一样戴着战盔,而是辫发垂肩,留颅后发,系以土黄颜色的色丝,耳朵上还戴金环。
野蛮、桀骜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去,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招惹的人。
“找死。”
眼看着这些溃败的宋兵还敢奋起反抗,术烈速的嘴角一勾,很是不屑的冷笑着。
南下攻宋以来屡战屡胜,让术烈速等女真人也难免轻视宋军。
饶是如此,术烈速也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消灭这支敢于反抗的宋军。
女真骑兵的传统弓骑兵和重骑兵冲锋配合十分默契。
术烈速把百余人的金军骑兵分成三个队伍,基本上四五十人一队,近一半的重甲骑兵手持长枪,以迅猛的势头冲出去。
其余弓骑兵,则是跃马而出,在马背上弯弓射箭,等宋兵进入了百步之内的距离,弓矢齐发,射杀了不少的敌人。
“噗嗤!”
“啊——”
郭孝恭一枪击飞了两支射来的箭矢,并偏过头,躲开了一支劲道十足的箭矢。
然而,身后的宋军骑兵,却没有如此身手和运气。
一名宋卒防不胜防,被一箭射穿了咽喉,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脖子。
他哀嚎了一声,就直挺挺的栽倒于马下,身子还在控制不住的抽搐着,奄奄一息。
另一名宋军骑兵,挥着战矛堪堪击飞了一支利矢,不料惊鸿一瞥间,又是一支箭矢飞射而来,直接洞穿了面颊。
脸上被射出了一个血窟窿,那宋卒便惨叫不迭,倒在马背下一个劲儿的打滚。
弓马娴熟的女真骑兵,就算是在马背上弯弓射箭,准度也相当高,而且专门照着宋兵的面部、颈部射过去,直指要害!
金国能在十年间灭辽攻宋,天下无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以少胜多,那是金国骑兵的“拿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