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文丽：把田卖了

夜，寂静无比。清冷的月光照在车窗上，我望着窗外，一点一点地远离喧嚣的城市……

这一次回外婆家，没有以往的喜悦和兴奋，反而是紧张与担心。外婆病了，她的手肿了起来，“妈妈，外婆的手为什么会肿？”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哎！是累的，我妈她天生就是闲不下来的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非要种田，半亩田呢！全靠她一个人每天起早贪黑干。种好的菜呢，也不卖，有的送给邻居，有的自己吃。”“半亩田！”我惊叫起来，“差不多333平方米，您怎么不劝劝外婆？她这样怎么行？”“何曾不劝过？她不听呀！哎……”

车子驶远去了，终于到了农村。离开了城市的霓虹灯，我第一次听见了虫鸣，我兴奋地趴在窗口，快到了！近了，近了，外婆家那池塘也泛起波光，那陈旧的屋子已若隐若现……“小丽，到了！”妈妈叫道。我猴急地跳下车，在我眼前的是一块希望的田野和一排屋子。我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外婆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一看见我，乐得脸上立马显出血色，“阿丽回来了！阿丽回来了！”“外婆，您的手没事吧！”“没事，放心吧！”我觉得鼻子酸酸的，哪能没事呢？外婆的手上结了一块一块紫红色的肿包，一看就是严重的炎症！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外婆，我求您了，别在种那田了！您都这么大了，身子会累坏的！”“是啊，妈，小丽说得对，我知道这是爸留下的，可他也不希望您因此累坏身子啊！”妈妈也走了进来对外婆说。外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妈妈，像个笨拙的孩子似的一语不发。

后来，妈妈和舅舅一起找了买家，要把这田卖了。不知为什么，本该听到这消息开开心心的我，心里却隐隐作痛……似乎是一种道不出的东西缓缓流逝……

“阿丽，你出来陪陪外婆吧！”那天妈妈不在，外婆从病闲上爬起，蹒跚着向我走来。“外婆，您身子虚，别……别起来！”“不！阿丽，跟我走！”外婆的语气那样坚定，给我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我乖乖地走了出去，外婆把我带到了她的田里，一股湿湿的泥土气息让我觉得全身清新。“阿丽啊！你看这田美吗？我爱它，这是我的心血啊！你说我们都是在田里长大的，我真的离不开它呀！”外婆说着说着，竟流下了眼泪，“他们都认为我是错的，但我知道阿丽不这么认为，我也是那个时代少有的读书人，我还是知道些的。你看！你听！这广阔的农村，这清脆的蝉鸣！”“外……外婆！”我哭了出来。“我理解您！这不是金钱！这是您的希望！播种在田野里的劳动的希望！”我慷慨激昂地吼了起来。

外婆蹲下身子，她还是很灵活的，抚摸起地上的麦苗，“阿丽，我最喜欢的就是青菜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摇了摇头，“它朴实！一年四季都长，它不挑三拣四，营养又便宜！它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啊！阿丽，你要学青菜，当一个朴实的人，行吗？”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一颗种子播进了我的心里，它将伴随我一生。月光照亮了我和外婆，也照亮了这片田野……

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据说，今年，外婆又把那块地买了回来，干起了老本行。每当妈妈说起这件事时，我总会告诉她：“外婆不是在种田，她是在种‘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