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航：紫薇花蔓

今早醒来时已有一小缕阳光顽强穿透密不透风的窗帘，直直地打在窗台上的紫薇花上——还是没有开花！我些许失落地撇撇嘴——本来以为今早就可以开花了，从昨晚期待到睁开眼的前一秒钟呢！不知怎么，今年这盆紫薇过了花期还是没有如我们期待地绽出素雅的花朵，叫人失望。

蹑手蹑脚走到奶奶房前，却只能看见整齐的床铺，还有一股莫名的清芳留下。

奶奶常会和我说我起床的姿式和奇怪：先在半醒不醒的时候，把一条腿伸到被子外面，如果暖和的话，再把卷着的身体舒展开伸一个懒腰，准备起床；而天气偏冷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伴随“吱”地一声，迅速地把腿缩回被子，就像老鼠撞上捕鼠夹一样，然后继续和周公周旋，讲到这里，我总是笑得前仰后合，而奶奶却是一种很标准的微笑。有好几次我都暗自下定决心去看看奶奶的起床姿势是不是和她的微笑一样优雅。只不过，她总是起得过早以至于我只能“欣赏”到那“纹丝不乱”的房间。而那时，已有荷包蛋和茉莉花向我微笑了。

听说，奶奶以前是名媛，和她妹妹的油画还被当作插画放在《良友》杂志里。好奇的我总想挖掘到更多的历史，挽着她的手臂，想听更多故事，而她却笑着摆摆手，“下次去上海，带你去见小外婆，我们一起告诉你。”再来，她便去应付那些花花草草了。

奶奶不擅与人打交道，却独爱那满阁楼的花。“这是金合欢，那是紫竹，还有那边的七明芝……”每每领我上阁楼她便兴奋地向我介绍她的新研究，“那儿的宝珠茉莉下次去上海带给小妹，她甚喜欢……”我倒不怎么上心，却拿“去上海”的事“取笑”她：“您老人家挂在嘴边多久啦！怎么还没去？”我留下“无趣”二字便“噔噔”地跑下楼去，关门时只有那一声若隐若现的叹惜。

不过我还是知道的，花里她最喜欢紫薇和茉莉，因为那是她们姐妹的名字。

终于，奶奶把“去上海”放进了行程，她的期待是我少见的。“这旗袍只有杭州的手工作坊有，我拿给小妹，她一定开心；她素来喜欢吃甜食，我们拿点绿点糕去；还有雨前龙井……”我不禁发笑：“难道上海穷到连吃的都没有吗？”她也笑了，拾掇着竟睡着了。

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振动讯号，我赶忙接起，是一条简讯：妈妈去世了，刚刚，中风。我失声，手机从我手上滑落，声音惊醒了她。她微笑着问怎么了，我苦涩地迎上她：“小外婆去世了。”语调低沉得无法想像，她是没听到吗？表情为什么还那么从容？只是叹了口气，继续躺回摇椅上，面对我的目光，略一迟疑，却又笑道说：“明怀，是该去的时候了。”握住我肩膀的手无声滑落，我的眼角已沁出泪了。明怀，是我妈的小字。

后记：今天紫薇和茉莉都已经放出了花，知道吗？我一点也不惊讶。你们都看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