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狱开局

阴晦的污秽臭味让李望忍不住蹙眉，再睁开眼，已然不是自己前世的场景。

没有阳光，四处昏寂得像是坟堆，可怖至极。

“比监狱还要可怕。”

李望脑袋后颈一凉，他向身后望去，一长串队伍如行尸走肉般，面无生气，继而又是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

“人间如炼狱，被阴天司抓来，也好，也好，省得死了尸体没处埋。”

“就是可怜我那八十老母，瘫痪在床，如今怕是要活活饿死了...呜呜...”

李望微微发愣，那是一个身体佝偻，骨瘦嶙峋的男人。

他再环视，映入眼帘的无一不是如此憔悴，绝望的脸庞。

“看什么看！？”

啪！

鞭子抽在石疙瘩地上，一名凶神恶煞的肥膘男人走过来，仰头俯瞰着李望。

“耽误了进度，阴天司的大人怪罪下来，你有十条命都不够抵偿的！”

李望低下头，跟着队伍缓慢前行。

这群人是从凡间四国和江南诸家中强行抓来的百姓，充当阴天司的苦力。

阴天司，那是妥妥的魔门，凡人入此犹坠魔窟，永世难得翻身。

黑水滩倒映着李望年轻坚毅却苍白的脸庞，一对眉毛此刻挤成“川”字。

真·地狱开局。

李望静静地打量四周环境，甚至脑中闪烁过一丝逃狱的可能。

但...遍地岩石峭壁，昏暗无光，像是一张巨大的铁网笼罩着蚂蚁般的小人。

想跑难如登天！

肥胖男人停下脚步，在浓雾中摸索着什么，终于是触摸到开关。

哗啦！

浓雾褪散，露出深不见底的峡谷，唯有一架独木桥横亘其上。

“羊头儿，羊头儿，我来帮您...嘿嘿。”

一穿着略显山匪气质的壮汉走出，恭恭敬敬地猫在“羊头”的身边。

所谓羊头便是替阴天司抓凡人的中间人，他们也是凡人，不过却是恶人。

“你叫什么名字？”羊头孔鑫斜睨了他问道。

“大人，小的叫向威，从前是百花山的，和您老家挨着吶，嘿嘿。”

名叫向威的男人适时地凑到孔鑫身边，往其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随后一脸陪笑。

李望看得仔细，那是带血的银元。

看来羊头虽然替阴天司做事，但是也需在凡间待上一阵，自然货币少不了。

孔鑫眉头微挑，在口袋按压感受了下，玩味笑道：“你是不错...”

“有人教你这些？”

向威顿时低头道：“小人大哥以前也是被阴天司抓...请来，故而知道一些。”

李望看着两人贼眉鼠脸，心头反倒略显轻松。

只要不是真的行尸走肉，缄口不言的阎王，那还好说。

就如同打游戏时，深不可测的boss展开血条一样，莫名地就会松一口气。

“你且先退下，等前面人走得差不多你再走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向威如获大赦般点头，乖乖地退到最后。

“所有人！排成一队，走过独木桥。”

孔鑫一番话让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这下面...可是悬崖，这要是摔了下去...”

“我不敢走...要走我后面走。”

啪！

孔鑫一鞭子甩到前面人脸上，打出血淋淋的伤疤。

人群如同待宰的羊羔，前面人开始心惊胆战地摸索上独木桥。

咣铛！

有人摔了下去，有人痛哭流涕，所有人抖如筛糠。

李望在人群中间，皱紧眉目，认真观察每个人的脚步和动作。

“一炷香之内！”

渐渐地，有人倒下，有人踉跄爬过，惊出一身虚汗。

李望稳住了身子，他明白为何那向威要跑到最后。

前面都是试验品，后人只需按部就班地沿着前人痕迹走。

近百人的队伍顿时只剩四五十人。

剩下的人如同劫后余生，惊魂未定。

这时间，两道花袍身影从山谷上飞下来，稳稳落地。

“盛大人，梅大人。”孔鑫躬身作揖，显得十分有礼。

“总共九十五人，掉下去五十人，剩余四十五人。”

盛晓啸和梅嘉相望了一眼，前者点点头：“都分去鬼脸峰下拓皮，选一个机灵点的当领队。”

“是，大人。”孔鑫俯身应是。

两道花袍弟子自然是阴天司十六峰之一的鬼脸峰下内门弟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吸纳部分人当劳作力，为鬼脸峰生产原材料。

盛晓啸粗眉阔脸，身上的阴柔气质不如梅嘉那般明显，后者细眉狭眼，脸上尽是细鼠般的滴溜溜神色。

梅嘉在人群中望了一圈，定格到几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身上，目露贪婪，随即跟着盛晓啸飞走。

“师兄，等等我。”

李望看着两人高高飞去，颇是感慨，这个世界俨然有泾渭分明的实力界线。

底层如待宰羔羊，上层则可乘风驾云。

视线回到孔鑫，鬼脸峰弟子走后，他又恢复成桀骜的模样。

肥头钝眼在一众人身上扫过，旋即摆摆手：“向威过来。”

向威乖乖走来，孔鑫冷笑着睨他一眼：“我有意让你做这领队，你可知领队是何？”

山匪向威闻言喜笑，遂感觉不合适收回笑容，低声道：“小的不知。”

“领队需组织管理这些羔羊，分发拓皮任务，按时检查、上交至鬼脸峰弟子手中。

任务完成得好与坏，自有奖赏或惩罚。”

“原来如此，大人慧言。”向威低低道。

“那这奖赏自然也有羊头儿的一部分。”

孔鑫见他上道，点点头，转而又是一阵怪笑离去：“莫要将惩罚分我一半就是。”

李望和一众人忐忑地望着向威，随着鬼脸峰弟子和孔鑫离去，这儿的主事人俨然成了这山匪。

向威挥挥手，从容地将他们领去拓皮坊。

拓皮坊主要从事的就是拓印人皮的任务，供给至鬼脸峰主脉。

李望和一行人都分发了“任务清单”，一卷羊皮纸，上面写有拓皮的方法和步骤。

什么鬼，还怪贴心的？

李望眯起眸子，翻开羊皮卷背面，却骤然心惊。

那是用图画演示的具体过程，上面刻有面目苍白的人脸，或是恐惧，或是凝视，或是惨不忍睹。

拓印人脸，需要亲手将鬼石皮覆盖至尸体面部，做到严丝合缝，紧实贴合。

再用小刀一点一点描绘细节，从眉毛、眼珠、耳鼻口等全部器官都要刻画逼真。

最终，用小刷子轻轻敲打，使鬼石皮不至于在风干后起褶皱。

“如此...才算是拓皮完成。”

李望心底忍不住毛骨悚然起来，魔门行事毒辣，这阴间的事是一点不落。

作为领队，向威自然是不用拓皮的，他主要负责监管众人。

这活轻松得很，只要按时交付便可。

“一人每日需拓五张皮，给我弄仔细了，要是盛大人和梅大人发现面皮做的不行，哼哼，有你们好受的！”

向威横睨众人，哪有半点在孔鑫身边卑躬屈膝的样子。

他轻哼几声，不知从哪搞来美酒，美滋滋地饮上。

“今日要拓的人皮嘛...刚刚羊头儿说了，就用之前掉下独木桥的那五十人，新鲜，好拓点。”

于是，众人见到坊外已堆满尸首，重重叠叠成小山状。

“每人先领一具，动起来！”

接到命令的众人僵硬在地，极其恶心地拉着尸体回到“工位”上。

这里有不少是他们的亲戚或同乡好友，当他们分到自己熟识的人时，皆是痛哭出声。

“哭？哭也算时间哦！”向威低低笑着。

他扭头看见一肃穆端正的男子正一丝不苟地低头拓皮，神色颇为满意。

就像是地主看到埋头苦干的奴隶一样。

“给老子好好干，跟着向大爷混，以后爷吃肉少不了你的汤。”

李望毫不在意他这句pua的话，低低地扫视了四周分散而坐的众人。

一边噙着眼泪一边拓皮，嘴里时不时说着什么对不住了爹娘之类的话。

然后头撇向一旁，不忍心地将鬼石皮往自家爹娘脸上敷去。

李望瞧见这一幕幕，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还好这个世界他没爹没娘。

真是地狱笑话。

“大爷，我...我跟您混。”一羸弱男子起身哆嗦道。

“我也是。”

“我、我也跟向大爷混。”

随即有不少人都纷纷伸手表示愿意服从向威。

向威颇是满意，然后目光落在李望身上。

“那你呢？”

“我？”

李望莫名被指，起了起身，嘴角扯开一丝笑意：“我自然也想跟向大爷混。”

“不错，不错，哈哈哈哈。”向威在众人蹙拥下如同土皇帝。

李望深知魔门险地，一步错，步步错，这向威只是小角色而已。

自己不是什么愣头青或莽撞的热血男儿，这时候不顺从对方的话那不是找死吗。

“小娘子，你呢？想不想跟大爷混？”

李望撇过去，发现向威正色眯眯地盯着一素装女子。

那女子不施粉黛，脸儿灰白，眼角轻翘，模样不算太精致，但却透着一股妩媚的气质。

“向大爷，人家早就跟定你了，你这样的才是男人嘛。”

“好好好，美人儿叫什么名字？”向威凑到她身前，色眯眯地望着她。

那女子抬眸含春，笑道：“人家叫娄雪芬。”

说罢，她扭着腰肢和向威到一旁厮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