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所及,陆半生起初并没有看出学校的格局有什么问题。
毕竟,学校最近没有大的土木工程,顾老师和他的指南针先前也都没什么独特的反应提示。
在这种情况下,让第一次看风水的陆半生去查找问题,确实很难。
可过了须臾,当楼下操场上的同学休息完毕,起身二次排练欢迎侨商的节目时。事情完全不同了。
随着锣鼓声响起,随着旗林队和鼓乐队的联合拉练。陆半生立刻看出了不对!
他发现,操场上同学行进的队列非常诡异,完全不是以前开运动会时候的那一套编排。
队伍从用乐,到行进,到变队,都透着某种邪气。
某种陆半生似乎见识过的邪气。
在哪儿见识过呢?
“想”起来了!
陆半生观察欢迎梁一智的鼓乐队须臾后,猛然想起,这队势和《儒释道》里的一些内容耦合。
它很像一种古老的儒宗阵法。
这种阵法也叫做——“魒舞”。
据禁书所载,“魒”也是二十四鬼之一。但它比“鬾、
魙”这类“杂鬼”要厉害可怕的多。甚至连“僵尸”这种“人鬼”也不是它的对手。
之所以魒很凶猛,是因为魒鬼属于二十四鬼中,第二高等级的鬼——神鬼。
传说中,魒本为天上的一颗星。位于北斗星群。
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星星消失了。从此北斗星“七显二隐”。
现代人或许会认为这只是简单的天文现象。
但在古人看来,这种事可是天塌一般的大事。
在古人的概念中,星星就是天上的正神。星星消失,便意味着正神陨落,成了游荡人间的“神鬼”。甚至有的更加邪乎的传闻是,魒在坠地后,就是它变成了所谓的太岁,成了最凶的凶神。
凶神,要么抚慰,要么镇压。总之都是需要一套祭祀的。
而祭祀这颗凶星的舞乐,便是“魒舞”。
大概在周代时,能借用神鬼之力的“魒舞”诞生了。
《儒释道》上说的很清楚,魒舞是典型的“以人为本”的儒宗之阵。
此舞仰仗人数,动时如巨龙卷身,行进似长虫咬尾,乐如鹰嚎,舞如踏水,可引阴阳二气,亦有凶吉二用。
吉用可封阳亢煞,使土地滋阴不旱,百草复苏。
凶用可蛊养幽冥,使阳宅转凶,使阴鬼转生!
于是,陆半生明白了!
居然有人利用孩子和学校,利用别人的好心和善意,行阴鬼之法。
这“魒舞”每演练一次,学校里的阴霾之气便会重上一分。
十天之后,等梁一智来的时候,再搞一次正式的大祭。那这学校所有人的生气,就都会被“夺舍”。
可夺舍到什么地方去呢?
陆半生把目光放远,并最终锁定在操场边缘的一个井盖上。
那正是封印着梁一智他爹的下水井。
凶宅和魒舞,在这个时代对于正常人,百无一用。
但对于滋养邪秽却是再好不过。
于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孩子的脑里成形了。
有人要把梁一智的父亲,炼化成大妖!
不是寻常的,像崔小倩那样的东西。
而是魒那样等级的神鬼!
明白了这些的陆半生冷汗直流。然后他再不敢有任何耽搁,赶紧爬出了门缝。
门缝外,负责望风的赵月娥望见陆半生满脸的毛汗。也猜到出事了。
于是她在陆半生爬出一半的时候,就赶紧问:“咋了?咱们这真闹小鬼呀?”
“小鬼?”陆半生不想说假话,所以便告诉她道,“不是小鬼。”
“嗐!既然没小鬼,那你一惊一乍的吓唬我干嘛!”
陆半生听了赵月娥的话,意识到这丫头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可就在他开口,想和赵月娥详细的说道一下自己所看见的可怕东西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上楼了!
听了那脚步声,两个孩子双双炸毛。
因为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是学校的“禁地”,即便是只被老师看见,也免不了要一顿训斥的。
更何况,陆半生此时还有一半身子卡在门那边。
这样子他若是被发现,肯定是要通报批评,上大喇叭的!
“再推推门!快让我出来!”
“哦哦哦!”
赵月娥点头,然后使劲拉拽陆半生的身体。可无奈这门因为设计的原因钻进去容易,出来难。两个人一起使了半天力量,也没能成功。
眼瞅着走上楼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月娥也是急的狠了。
为了不让好哥们挨批。丫头把牙一咬。直接坐在陆半生的上半身上,用大壮腿卡住他的后腰。
“你干嘛!”陆半生望着赵月娥的动作,惊恐道。
“忍着点儿!”
说话间,赵月娥又把双脚摁在门框上,改用腿反向发力,好像拔萝卜的架势来对待陆半生的身子。
“一,二,三!”
随着最后一声数数,陆半生整个人被赵月娥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然后陆半生因为这丫头的力量太大,整个人顺着楼梯向楼道下层栽去。
脱力的后果很严重,如果任由陆半生自由落体的话,他肯定会摔一个头破血流。
但就在这时,那个正在往楼上走的人出现在了陆半生的视线中。
之后,那人不偏不倚的,和陆半生“撞”在了一起。
“哎呦!”陆半生即便有那人缓冲,但也眼冒金星。
“小朋友,怎么这么不小心呐!”相对于陆半生,走上楼的人则气定平和的多。
他不但用手接住了陆半生,而且还帮他和自己卸力稳身,减少了伤害。
最终,两个人都没受伤。
有惊无险的陆半生喘息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想向那个帮自己停稳身形的人表示感谢。
但就在陆半生看清楚那人的脸时,他整个人都惊愣住了!
那人的脸,他在报纸上见到过。
虽然八十年代的报纸全是黑白版面,不是十分清晰,但陆半生却依旧确定,这人不是别人,正就是邪秽梁清恩的儿子。据说十天之后,才来学校的那位大少爷,梁一智!
梁一智,居然已经来学校了吗?
可为什么学校不通知?
他一个人偷偷跑到楼顶干什么?
这突兀的情况,让陆半生不知所措。
梁一智见这孩子震惊的凝视着自己。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不对。
于是他伸出手,一边搀着陆半生的肩膀,一边指着陆半生滚下来的那段楼梯道:“小朋友。你一个人跑上边去干什么了呀?能不能告诉叔叔!”
梁一智的手和他的笑容一样,异常冰凉。陆半生被他一摸,浑身忍不住抖动起来。
但孩子之所以颤抖,不只是因为那冰凉透骨的手臂,还因为他在梁一智露出袖管的手臂上,看见了一个诡异的纹身。
那是两条蛇交叉而成的十字徽。
那是……宇宙教的徽记!
当年害死了他爷爷的宇宙教,居然在蛰伏多年之后,又回到学校祸害人来了!
巨大的信息量,弄的陆半生不知所措。而那梁一智,也似乎察觉到这个孩子貌似了解了什么。
于是,梁一智本就假意的笑容越发铁青。
那样子,像极了他的邪秽爹梁清恩,甚至更凶,更狠。
“小子,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梁一智再问话时,陆半生感觉到从他手臂上传导来的冰冷已经刺透了自己的肩膀,似乎他随时能把自己的肩膀撕碎。
那感觉,就仿佛堕入了地狱。
一个人的地狱!
陆半生以为,自己跑不了了,活不成了。
直到……
“半生,我干死你!”
赵月娥突然的叫嚷吓了陆半生一个激灵,也让梁一智的目光从陆半生身上暂时挪开,手也略微放松。
而后他俩看见,赵月娥愤怒的从那楼梯上跑下来。
丫头一边跑,还一边指着陆半生骂道:“你又把我健美裤弄抽丝。你赔,你赔!你不赔我干死你!”
赵月娥的表情和声音给了陆半生以提示。让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回答梁一智的问题。
于是,在梁一智短暂分散注意力的时候,陆半生快速甩脱了对方的手臂,然后笑呵呵的逃离了那人的视野。
一边跑,陆半生还一边儿对赵月娥叫嚣:“我就是成心的,我就是想看你露腚!有本事你抓我呀,来呀,来呀!”
两个孩子欢声笑语,你追我赶,很快消失在了楼道里。
在他们背后,梁一智惊愕了须臾。但很快恢复平静。
而后,他走上楼梯,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把钥匙,插进顶楼铁门的链锁……
……
两个孩子逃回班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喘。
“月娥。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帮忙,我肯定被记大过!”
赵月娥听了陆半生的话,挥了挥手:“一根绳上的蚱蜢,谈什么谢不谢的。你下次激灵点儿,别总让我救你。以后还指望你当家呢。”
陆半生点了点头。然后又对赵月娥解释:“我刚才也是被整懵了。梁一智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换谁谁不吓的慌呀。”
“梁一智?”赵月娥困惑,“哪里有梁一智。你小子昏头了吧?那种大人物,就算是来了,咱们最多也就隔着一二百米,看上一眼。更何况他还没来。”
“没来?”陆半生听了赵月娥的话,微微一愣。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陆半生又问道:“我刚才在楼梯撞上的那位,在你眼里,是谁?”
“门口保安室的郑大爷呀!”赵月娥回答陆半生,“你忘了呀。他天天去楼顶搞卫生的呀。”
郑大爷?
陆半生听愣了。
梁一智,怎么在别人眼里,是保卫处的郑大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