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过年，都是方妈妈最忙的时候。
超市年前年后是旺季，人山人海，货架刚刚被摆好，说句话的功夫又被打乱。
方妈妈是超市导购员，每天说话说得嘴唇发干，从早到晚不停摆货，两条胳膊累得酸疼。
下班后，还要准备家里的年货。
方爸爸工作特殊，排班不看节假日，除夕夜都要值班。
他很体贴老婆，经常下了夜班也不休息，帮忙炸些酥肉丸子。
但一家子准备年货的主力，依旧是方妈妈。
好在今年儿子懂事了，放了假居然没出去玩，在家帮着收拾。
腊月29，方爸爸要值班，母子俩在家大扫除。
方裕文心疼母亲，脏活累活抢着干。
很快，他发现母亲有些不对劲。
母亲平时挺絮叨的，怎么今天话这么少。
难道是累的？
方裕文留了个心眼，主动找母亲聊天，但母亲看上去情绪不高。
他泛起嘀咕。
母亲还不到四十岁，应该不是更年期。
一个家庭妇女，打些零工，不至于为工作上的事发愁。
可以烦心的，无非是婚姻、身体健康和孩子的学习成绩。
方裕文自认为这段时间挺用功，老两口看起来挺恩爱，不像有感情危机。
难道是身体出了问题？
方裕文心里咯噔一下。
吃过晚饭后，母子俩各自回房，院子里一片宁静，偶尔能听到附近小孩放炮的声音。
方裕文偷偷溜到母亲门口，并没听到电视的声音，他也不敲门，推门而出。
方妈妈眉头紧锁坐在床头，手里翻着个册子，看起来像是存折。
看儿子突然闯进来，显得很慌乱，连忙把存折塞到枕头下。
“妈，你看啥呢？”
“没啥。”
“哪个叔叔写的情书？可别让我爸看见。”方裕文嬉皮笑脸。
“去你的！”方妈妈羞怒扔过来一个抱枕：“皮痒了？妈的玩笑都敢开？”
方裕文笑嘻嘻坐到旁边：“到底咋了？我看你今天有点不高兴。”
方妈妈确实有心事，听到儿子的关心，心情稍好。
不过，她还是板起脸：“大人的事你少管！去，写你的作业！”
“作业我早就写完了！到底啥事儿啊，妈，跟我说说吧。”
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好大儿撒娇，方妈妈有点没办法。
犹豫了片刻，她叹了口气：“其实也没啥。你婶子手头紧，借了点钱周转。说好过年前还，到现在也没个电话......”
“一共多少？”
“倒也没多少，八万。”
方裕文知道母亲在口是心非。
他是重生者，很清楚这个时候家里的经济情况。
这大概是家里的全部存款。
“妈，婶子和大伯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怎么敢借钱给他们？”方裕文忍不住数落。
方妈妈也很难为情：“就元旦过后吧，你婶子打电话，说店里资金周转出了问题，很急。我跟你爸说了说，你爸心软，也觉得该帮一把。反正说好最多一个月，就借出去了......”
方裕文说：“婶子要一直不还，你们打算怎么办？”
“不能够吧？你婶子家又不缺钱。”
方妈妈嘀咕道：“我打算过了正月十五，跟你婶子说说......”
方裕文努力回想上辈子，这年春节好像没借钱这码子事。
可能真是蝴蝶效应。
上辈子这个时候，老宅已经过了户，大伯一家占了大便宜，碍于面子，大概没好意思提借钱。
借钱这种事，钱一旦借出去，欠钱的人往往成了大爷。
很难要。
更何况爸妈脸皮都薄。
他已经打算好，这钱他去开口要。
“家里还有余钱吗？”方裕文掏了掏兜：“我攒了点钱，要不......”
“拉倒吧！家里再穷，还不至于过不去年。”
方妈妈笑了，马上又板起脸：“行啊，居然偷偷攒私房钱了！是不是你小舅给的？真是的！刚给你买了电动车、手机，现在又给钱！有多少？”
“那算了，也没多少，我去复习了。”
第二天是除夕，年味更浓。
有的邻居迫不及待庆祝，隔三差五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方爸爸今晚要上夜班，一家三口中午提前吃了团圆饭。
晚上，饭桌上摆了不少菜，还有饺子。
大部分是安城这边的特色年货，以扣碗居多。
安城最具代表性的食物是“皮渣”，由粉条和面粉制成，看起来有点像凉粉。
豫省其他城市也有，但做得不怎么地道，称呼也变了，他们叫“焖子”。
晚上只有母子俩吃团圆饭，早早守在电视机前。
8点刚到，春节晚会准时开播。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春晚变得越来越无聊。
渐渐地，看春晚成了一种仪式，观众们早已对内容死心。
等短视频的时代来临后，春晚更沦为可有可无的背景音。
一家老小围在电视前，实则各自拿着手机，刷抖音。
09年的春晚难得回光返照，有部传世的佳作小品。
《不差钱》。
小沈阳初出茅庐一鸣惊人，惹得方妈妈哈哈大笑。
方裕文虽然看过好多次，再看一遍还是能笑出声。
赵本山的小品播完，大家跟商量好似的，拜年的短信和电话一个个来了。
重生后，方裕文的朋友并不多，主要是小团伙那几个人。
他们都知道方裕文买了手机。
先是郭旭光和岳逸阳，这俩直接打过来电话，好哥们聊了一会儿。
刘玥、顾欣纷纷发来短信，一看就是复制粘贴的贺词。
顾欣发短信的手机号码有些熟悉，方裕文想了一阵，才记起这是未来丈母娘的手机号。
银行的陈娇娇也发来了拜年短信。
这半个月，方裕文又存了30万，更得陈娇娇的重视。
方裕文跟亲朋好友都拜了年，尤其跟小舅多聊了一会儿。
小舅很苦逼，和姥姥吃完团圆饭后，马不停蹄赶回出租屋，赚钱要紧。
拜年拜了一圈，方裕文检查有没有遗漏，突然意识到没收到宋佳的拜年。
不太应该啊！
难道最近因为自己的疏远，宋佳生气了？
方裕文嘀咕着，心情有些复杂，既轻松又有点失落。
想了想，还是给宋佳发了条拜年短信。
对方没有回。
临近12点，电视机里朱军喊着倒计时。
他刚数完最后一个数，手机嗡嗡嗡响了，是宋佳的短信。
【方裕文，新年快乐！】